他看著少女清澈明亮的一對眸子，刻意壓下去內(nèi)心的升騰的火氣。換了極平靜的口氣，道：“老祖宗待人確實(shí)親厚，但也有疏忽的時(shí)候。指不定就是哪些個(gè)小丫頭，暗中動(dòng)的手腳！”

    他的話尖酸刻薄，根本不留一點(diǎn)兒情面。老祖宗猛拍了一下扶手，憤然道：“我已經(jīng)審問過，沒人知道其中的緣由?！?/br>
    “說不定是娘親親自下的令呢，她們這些小丫頭片子，又哪里敢說實(shí)話！”莫長青陰側(cè)側(cè)的笑了笑，兩道森然的目光掃過眾人，落在老祖宗的面上。

    “你！”老祖宗哪里受過這般冤枉，氣得渾身發(fā)抖，“逆子，這番話也是你能說的出口的么？”

    第一百五十一章靈藥（一）

    莫長青聞言，冷冷一笑，“這些年，我一直看著你的眼色行事，從不敢違抗你的命令，生怕你將我逐出家門?？山Y(jié)果呢，我所做的一切到底換來了什么，你沒收了我的權(quán)利，又將她折磨得瘋癲。如此，你可滿意了？”

    到此刻，老祖宗才知來者不善，莫玄齡并非是為了來探望李氏，而是發(fā)難來了。

    老太爺死的早，她早早就接過了莫家的產(chǎn)業(yè)。幾十年里，府中的大小事，一樁樁，一件件全是她親手cao辦。

    俠肝義膽之人，她見過。惡貫滿盈之人，她自然也見過。

    她已年逾花甲之年，走的路比旁人過的橋還多。在對來者不善之人上，她的手段可比旁人想象的精明的多。

    察覺到莫玄齡的真正來意，她反而不再生氣。舒展開眉心，兀自長長吐出了口氣。唇邊有意無意勾起一抹笑，右手重新開始有節(jié)奏的轉(zhuǎn)起佛珠。嘴里喃喃自語，像是在誦經(jīng)。

    對付無賴之人，最好的法子是——不理睬。

    見祖母這般，莫白薇心里偷著樂。對祖母的敬佩之心，又多了幾分。

    與此同時(shí)，莫玄齡的面色卻變了，他本指著這件事激怒老祖宗，借此達(dá)成某種目的。

    然而，似乎老祖宗根本沒將他的話放在心上，看著老祖宗唇邊的笑意，他的心倒比被人剜了還疼。

    無奈之下，他只得揀了更難聽的話來說。連丫鬟們聽了，也覺得刺耳無比。她們嘴上雖不說，心里到底對莫三爺生了幾分鄙視。

    這招不奏效，莫玄齡便有些沮喪。他緊攥著拳頭，一時(shí)倒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

    “三伯父，薇兒想說句話，不知您愛不愛聽？”莫白薇忽然開了口，眼角掛著少女特有的極純澈的笑。遙遙望過去，倒又同昔日那個(gè)繞在他膝邊，喊三伯父的單純少女一般無二。

    可從她嘴里，說出的這一句簡單的話，卻讓他騎虎難下。他環(huán)視四周，只得硬著頭皮，回了一句，“你說?！?/br>
    話一落地，他立時(shí)后悔起來。胸腔里的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兒。

    莫白薇古靈精怪，指不定又說什么話。萬一是讓他為難的，他該怎么辦?？墒乱阎链?，他再想阻止已然晚了。

    只聽那少女嬌笑了一聲，接著細(xì)水流淌一般的清脆悅耳的聲音，傳了過來，刺的他耳聾目眩。

    “三伯父，其實(shí)薇兒這里有顆靈藥，專門治瘋病呢。不過……之所以叫靈藥，靈就靈在它有一個(gè)奇妙之處?！?/br>
    “什么奇妙之處？”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盯著莫白薇指尖那個(gè)通紅的小藥丸。包括趴在地上逗弄螞蟻的李氏，她的手里的動(dòng)作稍停了一下，而后繼續(xù)傻笑起來。

    “咯，咯，咯……”

    然而，此刻并沒人再去關(guān)注李氏，眾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那顆藥上。

    莫白薇意味深長的笑了笑，兩片薄唇張開，輕輕地解釋道：“得瘋病的人用了這藥，保管藥到病除。倘若沒病之人誤服下藥丸，立即就能發(fā)起瘋來……”

    “薇兒，既然這藥如此神奇?？彀阉幠媒o你三伯母吃，治她的瘋病?！甭犝f有藥治，老祖宗的面上便帶了幾分喜色，忍不住催促道。

    莫白薇輕輕勾起唇角，上揚(yáng)了一個(gè)好看的弧度。她手里攥著那藥，當(dāng)下并不焦急。

    她眼看著三伯父的面色變得愈發(fā)暗沉，忽然背過身去，看著祖母道：“眼下三伯母已然瘋癲，只怕本人不能抉擇。用不用這藥，如今只能看三伯父的意思了?！?/br>
    她笑得愈發(fā)明媚，兩道柳眉彎得如同月牙，“三伯父您說呢？只要您答應(yīng)，這藥我馬上就喂伯母吃?！?/br>
    聽她突然說起這個(gè)，莫玄齡足足愣了半晌，沉默不語。嘴角動(dòng)了好幾下，終于還是沒說出話。

    “玄齡，你倒是說啊。薇兒師從李郎中，李郎中乃一代名醫(yī)。他給的藥，藥效自然差不了。你瞧瞧她那瘋瘋癲癲的樣子，就算藥沒那種奇效。眼下，也只能死馬當(dāng)作活馬醫(yī)了?！?/br>
    李氏的事，事關(guān)莫家門楣。趁早解決了，她才能安心。見莫玄齡半晌不吭聲，她便以為他是擔(dān)心藥效不好，適才又出言解釋了一通。

    李氏正趴在地上，摳著地磚縫隙里的泥土。她張著嘴，哈喇子流了一地。她癡癡傻傻的笑著，時(shí)不時(shí)的喃喃自語。

    莫玄齡瞅著看著她，下定了決心似的，上前幾步，從莫白薇手中接過了藥，硬著頭皮道一句，“那就試試?！?/br>
    當(dāng)下的情形，也由不得他不試。是他口口聲聲抱怨老祖宗，虐待李氏，讓她得了瘋病。

    如今，有了治病的靈藥，他又如何能拉下臉拒絕。

    如果此時(shí)拒絕，那便是在打自己的臉。那么多雙眼睛，那么多張嘴。隨便一傳，他莫玄齡就不是個(gè)東西了。

    他攥著藥，心里起伏萬千。他朝李氏走過去，故意將步子邁得極其緩慢。每走一步，他都在想，該如何辦？

    他蹲下身子，輕拍著李氏的背，充滿柔情的道：“來，吃藥了……”

    “不……不……”李氏似乎急忙捂住嘴，身子跟著翻滾了一下，足足離莫玄齡有半尺遠(yuǎn)。她瞪著莫玄齡，驚恐的道：“你是壞人，爹爹說藥苦，我不要吃?！?/br>
    她魔怔似的念叨了一遍又一遍，迅速的站起身，撒丫子跑了起來。一邊跑，一邊喊：“我不要吃……我不要吃……”

    “攔住她！”老祖宗怒喝一聲。

    圍觀的丫鬟們得了令，急忙追上去，七手八腳就將李氏團(tuán)團(tuán)圍住，連拉帶拽將她帶回了老祖宗跟前。

    “喂她吃下去?！崩献孀诓[起眼睛，盯著莫玄齡拿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