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僵，神情黯淡下來，搖頭道：“我都不知道他們現(xiàn)在怎麼樣了。那些海盜打劫完了臨走時，放火燒村子。我還聽到好幾人在火里哭叫……”

當(dāng)日可怕的景象重現(xiàn)眼前，雖事隔多年，他聲音仍抑制不住地發(fā)了抖：“我、我怕爹娘已經(jīng)不在了。娘那時還大著肚子，根本跑不快?！?/br>
殷長華惻然，輕拍了拍岳斬霄微微顫抖的肩膀安慰他：“你也別太難過，興許他們還活得好好的。”

“……他們要是還在世，看到我，多半也認不出我了?！毕氲诫p親若真的僥幸逃過那場大火，這些年來必定又生了弟弟meimei，對他只有陌生，岳斬霄心里就一陣隱痛，抓過殷長華的手掌緊緊握住，那溫暖的溫度終於讓他踏實起來。

無論前方是風(fēng)是雨，有長華陪著他，就足夠了。

他回頭，望著殷長華，很開心地笑了：“長華，能遇到你，和你在一起，真是我的福氣。要不是你當(dāng)初收留我，我現(xiàn)在大概還在雜耍班子里受氣挨打呢。長華，我那時就想，一輩子都要記著你的恩情，好好伺候你?！?/br>
殷長華心頭再次一震，當(dāng)日收留斬霄，只是一時出於憐憫，卻未料到少年就此銘刻在心。垂眸，見岳斬霄黑如點漆的雙眼反射著月色星輝，正像以往數(shù)百個日夜那般瞬息不眨地朝他凝睇著，他心潮激蕩，最終化為輕笑：“你傷還沒好，今天又趕馬車又抓魚的，也累了，時候不早，快睡吧?！?/br>
岳斬霄聽到抓魚兩字，情不自禁想到了白天兩人溪邊親熱的情形，臉一紅，又隱約有幾分擔(dān)心殷長華再來向他求歡，乖乖趴在殷長華腿上，閉起雙眼，漸入黑甜夢鄉(xiāng)。

谷中除卻溪魚，尚有許多飛鳥走獸。岳斬霄休養(yǎng)兩天後，傷勢已無大礙，怕殷長華吃膩了烤魚，這天晌午便特意打了只野兔。

“長華，給你的?！彼合驴镜脟娤愕膬蓷l兔子腿，都放到殷長華面前。

殷長華不愿獨享，叫岳斬霄也來吃一條，岳斬霄卻只是搖頭，固執(zhí)地道：“我說過以後要好好照顧你的，當(dāng)然要把最好吃的留給你。長華，你就吃吧?！?/br>
這小家夥！殷長華無奈兼好笑，剛把兔子腿送到嘴邊，一個耳熟的不屑冷笑從石洞口突兀傳來：“好大的口氣，也不怕人笑掉大牙！”

“丹墨──”殷長華驚愕地丟下兔腿站起身，看著昔日伴讀鉆出洞xue，朝他走來。

丹墨身後，還跟著數(shù)十名宮中侍衛(wèi)，更有個鬢發(fā)花白表情嚴(yán)肅的老太監(jiān)夾雜其間。

殷長華認得那正是父皇身邊的近侍閔義閔公公，頓時慘然色變──這藏身之處的確隱匿，他卻唯獨算漏了丹墨。

“我就猜長華你不會走遠，多半還在京城附近躲著……”丹墨責(zé)備地望了眼殷長華，旋即盯住同樣面色蒼白的岳斬霄。

時隔兩年，他落在岳斬霄身上的目光，依舊如當(dāng)年充滿了輕蔑和厭惡?！澳憔垢医俪中磐鯛?，不想活了？”

第19章亂臣18

“丹墨……”殷長華艱難開口，丹墨卻不容他說下去，回頭對那群侍衛(wèi)道：“逃犯已經(jīng)找到了，押他回宮，咱們也都可以交差了?！?/br>
侍衛(wèi)無不點頭，幾人提了繩索上前，就來捆綁岳斬霄。

“長華！──”岳斬霄很清楚自己絕非一大群侍衛(wèi)的對手，焦急地向殷長華求助。眼前倏然一花，丹墨橫身擋在他和殷長華之間，厲聲道：“你劫持王爺，已是死罪，再敢胡言亂語，小心我割了你的舌頭！”

旋身，對上欲言又止的殷長華，他極力壓抑著嗓門，卻仍難抑惱火與懼意：“長華，你是瘋了傻了？還是被他灌了什麼迷魂湯？竟做出這種事！這幾天宮中已亂翻了天，私下都在說你忤逆皇上，私自帶人潛逃。再找不到你們兩人，你母妃難逃一死，連我邊家還有諸多位沾親帶故的大臣也都得遭殃。長華，你是要袒護他，連累千百人枉死嗎？”

他說的，其實數(shù)天來，早已在殷長華頭腦深處盤旋了無數(shù)回。每每思及觸怒父皇的後果，殷長華便不寒而栗，可看到岳斬霄滿臉的歡快與憧憬，他又心疼得拋開了一切顧忌，只想護住斬霄。此刻一經(jīng)丹墨挑破，他再也無法裝作無動於衷，整個人都抖了抖。

那近侍太監(jiān)閔義也領(lǐng)著兩個侍衛(wèi)湊近身來，叫了聲大皇子，神情間十分冷淡：“皇上聽說大皇子被劫持出了城，也很擔(dān)心?？上步裉煺业搅巳?，奴婢這就著人護送大皇子回信王府。大皇子，請吧。”

父皇總算是還念著父子之情，給他留了一絲情面……殷長華默然，在兩個侍衛(wèi)貌似恭敬的左右挾持下邁開腳步。

岳斬霄已被侍衛(wèi)壓著肩膀跪倒在地，眼看殷長華朝洞口走去，他心里一下子被無法形容的恐懼填滿了，顫聲大叫道：“長、長華，救救我！別……別離開我??！”

殷長華渾身一僵，頓住了步子，卻聽身後丹墨低聲警告：“長華，你救不了他的。當(dāng)斷不斷，只會給你自己和大夥惹來殺身之禍?！?/br>
剛騰起的那些微沖動就在丹墨冷靜到幾近嚴(yán)酷的言語間萎縮了。殷長華死命咬緊牙根，驀地甩開攙扶他的那兩名侍衛(wèi)，快步走向石洞，彎腰踏入。一路，都如逃離，更無顏回頭。

“……長……華？……”天穹豔陽當(dāng)空，岳斬霄卻只覺掠過身周的風(fēng)越來越冷，寒意一直滲到了骨子里。

為什麼，就這樣頭也不回地走出了他的視線？不是明明答應(yīng)過他，要保護他，和他一起走，一輩子都不分開的嗎？……

“長華！你答應(yīng)過一輩子都和我在一起的！──”

他對著吞沒了殷長華背影的洞口大喊，自己也知道，那個人救不了他，絕不會再回到他面前?？杉热婚L華早知這結(jié)局，為什麼還要給他虛假飄渺的希望？讓他自以為攀上了快樂的山巔，再親手將他推落絕望的深淵？

淚水奪眶而出，尚未滴落草地塵埃，被丹墨一巴掌打飛。

“死小鬼！你是不是想害死長華才甘心？”丹墨又氣又驚，叫侍衛(wèi)趕緊將人綁了，又用布帶勒住了岳斬霄的嘴，才定下心神，對那太監(jiān)道：“這小鬼就愛胡說八道，讓閔公公見笑了。”

閔公公微微一牽滿是皺紋的嘴角，算是回以一笑：“這次多虧邊小公子機靈，又識大體，帶咱們找到這地方，老奴回去，定會向皇上稟明，論功行賞?！?/br>
“豈敢豈敢，這都是公公您指點有方，丹墨後生小子哪敢居功？”丹墨賠著笑，絲毫不敢得罪這在殷晸跟前最說得上話的閔公公。目光不經(jīng)意間掠過岳斬霄，少年滿面淚痕未干，眼中卻已無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