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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人,把他放在心口。一個男人。他叫他,“叔。”☆、Act.0055.此去經(jīng)年,歲月輪轉(zhuǎn),擦肩而過的陌生人何其之多,誰又會記得了誰,不去忘記?幾年光景,童之明就幾乎把這個他第一次稱之為“叔”的男人的記憶徹底抹除,也是事后知曉真相罷,雖然遲了,但畢竟明白了一些光鮮背后的茍且,溫情背后的齷齪。令人作嘔,但他不會記恨,想想彼時,他早已長成了一個對生死都不去在意的人。他淡漠的態(tài)度,說到底只是人生所遇的堆砌。那天是被壓力逼醒的,沉重的壓抑。他睜開眼來,看到男人正趴在他身上,眼神炙熱地盯著他。目光那么陌生,令人驚懼。“怎么了,叔?”童之明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問。男人吞咽了一下,聲音干澀至極,“孩子,叔愛你?!?/br>童之明只覺得一片茫然,仿佛一束強(qiáng)光直直地照過來,刺得他想要遮掩躲避。但他躲閃不及,男人的身體,與對他來說絕對龐大的力量,令他動彈不了一分一毫。“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就愛上你了。孩子?!蹦腥诉@么說著,吻他,“你感受不到嗎?相信我。”愛這個字眼,彼時在童之明的眼里,或許并不是伴侶間兩個人的曖昧給予與甘愿付出,不是彼此靈魂間的契合,更多的是家人間血脈的關(guān)切。他是感受到的,這個男人在一天之間給予他的關(guān)切與愛護(hù),比此前所有日子里他所被施與的,都要多。他說不出話來,只是懵懂地點(diǎn)頭。人的單純,有時候只是在于對某些東西的極度缺失。那是他第一次直白了當(dāng)?shù)孛鎸Κ?dú)屬于成人間的游戲。在龍勝的酒店里,霧氣彌漫,溫泉在外,游人如織,房子里只他和男人兩個人。是完全的無牽無掛,無遮無掩,但也無絲毫快感,只覺得身體像是被撕裂了,碰一碰都疼得想死。“痛嗎?”男人似關(guān)懷似程序性地問,平躺在一旁,四腳朝天,被子早已被踢落地上。像個陳舊的木偶,童之明痛得其實(shí)連話都說不出來了,但是看到男人愜意的目光和微笑,看到男人汗水淋漓的臉龐,感知到男人的身心舒暢。他回憶著一日之前的溫暖,竟勉力擠出一絲笑容來,忍著痛楚搖了搖頭。男人笑了,于是他也就覺得值得。那段短暫得連溫暖與痛楚都留不下太多回憶的時光,像是漫長人生中的一座棧橋,走過了,再回頭,就已經(jīng)看不見,無影無蹤。那天他是連穿衣服都痛得動不了,男人就細(xì)心地替他一件一件地穿好。是細(xì)心的,是耐心的,童之明感覺得到那種親近。走路不方便,男人就攙扶著他緩慢地走,一一經(jīng)過相向而來的游客,和來不及觀賞的風(fēng)景。他羞愧緊張,不敢與旁人對視,于是一直低著頭。他只記得那里的石板路爬滿了青苔,有細(xì)小水滴沾在苔蘚上,十分好看自然。上車的時候,一抬腳,痛得差點(diǎn)暈過去,臉色蒼白得嚇人?!斑€很痛嗎?”男人未等到回答,就攔腰把他抱起來,在眾人的目光中安全穩(wěn)當(dāng)?shù)匕阉旁谧簧?,臨窗的位置,綁好安全帶。男人摸了摸他的額頭,低聲吩咐:“安靜睡一覺,嗯?”童之明聽話地點(diǎn)頭,望著窗外快速移動的山巒,帶著滿足與感動入睡。他一直覺得,在那個回程里,他是做過夢的,不然不會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夢到了什么,他一點(diǎn)印象都沒有,仿佛浪潮流過的沙灘,撫平所有足印,抹除所有人存在過、停留過、張望過的痕跡。一如男人出現(xiàn)的突如其來,他的消失也去勢如風(fēng),不遺影蹤。童之明是被售票員喚醒的,已經(jīng)回到了桂林,所有乘客都下車了。他不知道男人是什么時候下車的,是半途離開,還是在桂林舍他而去,抑或是在車未開時就下去了。那時他是那樣地信任那個男人。他問售票員,“我叔呢?”售票員皺了皺眉,不耐煩地?fù)]手,“什么叔不叔的,哪里那么多廢話?快下車,到站了。”童之明在茫然中下車,再一次置身于人流如涌的車站,可這次沒有人再握著他的手,沒有人再帶著他穿越重重人群。除了劇痛。身體的劇痛,撕裂一般的劇痛。他又是執(zhí)拗,固執(zhí)地自欺欺人,告訴自己,男人只是提前下車給他買礦泉水去了,男人會回來的。他就在下車處等,一直等,盯著每一個過往的面孔,希望看到熟悉的那張微笑的臉龐。皮鞋,黑西褲,白襯衫,四十來歲的男人……他搜索這個裝扮的人,一次又一次地在驚喜與失望中循環(huán),一顆心終于隨著黑夜的降臨而冷卻。他終于明白,這個男人一如他未見過面的父親,和終日咒罵的母親一樣,匆匆地離他而去,沒有告別,悄無聲息,無蹤可尋。☆、Act.0066.開始的時候,不免會時常想起那個男人,童之明的目光也逐漸不由自主地投放在四十來歲的男人身上,像在尋找某一個熟悉的身影。沒有旅客請他當(dāng)導(dǎo)游的時候,他就坐在象鼻山景區(qū)入口的那株大樹下,發(fā)呆,看來往的陌生人。自己去重走當(dāng)日和男人走過的地方,歇過的地方,一旦看到中年男人仰頭喝水就悵然若失,想起與男人共享過的那瓶礦泉水。他也偶爾在粥城外經(jīng)過,看進(jìn)去,門庭若市,可是沒有那一個人在里面。他是不屬于那里的,他知道,于是他就坐在杉湖岸邊,望日月雙塔落在湖面上的倒影,沉默不語,留給粥城和經(jīng)過的路人一個單薄的背影。輕易感動,只是因?yàn)橹皬奈挫磉^溫情。內(nèi)心再敏感,他也不是一個脆弱的人。不多日之后,那個男人就逐漸淡出了他的記憶。生活如舊,一切又恢復(fù)從前。為生計奔波,日子不悲不喜。只是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對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有了不自知的關(guān)注與好奇。照例是不會過火熱烈,只在遇見時遠(yuǎn)遠(yuǎn)地瞄一眼而已。若是永不再見,也是最好不過,可憐的時候,他在后來還巧遇過那個男人一次,那個他曾經(jīng)喚其為“叔”的男人。是在那個暑假結(jié)束之前,他帶一對花甲夫妻游遍桂林之后。年輕時世代坎坷,這對花甲夫妻在退休之后彌補(bǔ)當(dāng)年錯過的浪漫。是兩位教養(yǎng)極好的老人,走得緩慢又溫暖,慈眉善目,對童之明也十分友善,三個人像朋友一樣談笑,散步,仿佛孫子與爺爺奶奶。暮色降臨,童之明回家,途中無意間就見到了男人,他的“叔”。男人搭肩一個年輕人,有說有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