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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口氣,冷冰冰的被窩,一點也不像徐聞野。不過現(xiàn)在時間還早,他按了按發(fā)酸的腰,眉頭皺了皺,嘴角卻翹起來,不知嘟囔了一句什么,又翻回自己睡過的地方,抱著徐聞野的枕頭,沒兩分鐘便睡熟了。他是被一股熟悉的味道喚醒的。他很少在短暫的睡眠里做夢,偏偏今天做了個尤其真實的夢。他又回到了初中時候,老師一聲“下課”,他便迅速收拾東西,一個人低著頭,從鬧哄哄的教室里出來,穿過擁擠的走廊樓梯,急匆匆往家趕。常芹掐著時間做飯,要是回去遲了,總得被念叨。他開了院門,rou香順著廚房對外開的窗戶四散,他吸吸鼻子,幾乎是小跑著去開家門——今天飯桌上鐵定有辣子雞塊。可鑰匙怎么也找不到了,香味倒是越發(fā)濃厚起來。他一邊上了癮似的,拼命抽動鼻子,一邊急出一頭汗——鑰匙呢?“媽!——”戚銘猛地睜開眼。他被自己在夢里的嚷嚷嚇到,醒了后也沒緩過神,總覺得哪里不太對,一時又想不出,只能一動不動地平躺著發(fā)怔,手指無意識地絞著懷里的枕頭邊。太真實了。仿佛他真的被關(guān)在門外,也是真的聞見了辣子雞的香味——不對!戚銘一把扯開身上的被子,三兩步跌跌撞撞,到了門口又折回來,渾身發(fā)冷地套上睡衣,貼著墻走出去,看了眼門口的鞋子。徐聞野的拖鞋還在門口好端端地放著,并排貼著鞋柜,鞋頭朝外,一看就是被人擺過。徐聞野沒有這個習(xí)慣。他閉了閉眼。旁邊多了一雙女鞋,戚銘也認(rèn)得。那是他陪常芹買的。常芹還在廚房,玻璃門的隔音很好,還沒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起來了。戚銘一步步挪回房間,床邊還掛著徐聞野的睡衣,在他起來之前,還有他自己的一件。潤滑劑還沒來得及收起來,他昨晚跪在椅子上做準(zhǔn)備,順手就丟在桌上了。不過好在上面全是外文,常芹大概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垃圾桶……戚銘掃了一眼,用過的套還在桶底。不過擺的位置比較靠里,常芹看沒看到也說不準(zhǔn)。但起碼,有眼睛的都瞧得出來,這個屋里住了兩個男人,睡一張床,親密且毫無避諱。只這一條,在早已生疑的常芹面前,足夠了。-------------------------------死刑犯等劊子手是什么心情,戚銘算是體會到了。說辭倒不是編不出來,手機(jī)也好端端地握在手里,真有心要編一個,跟徐聞野通個氣,粉飾太平總還是可以的。戚銘的拳頭結(jié)結(jié)實實地落在了床板上,指節(jié)的骨頭繃在皮里,透出一小塊一小塊的淡青色。在這么緊張危急的情況下,戚銘居然控制不住地想了些別的,大約是那個夢害的,他想的大多還是小時候的事。與徐聞野比起來,戚銘的童年完全擔(dān)得起乏善可陳四個字。無趣到如果不算偷穿女裝,幾乎沒有一點獨特的回憶。非要說獨特的話,可能還跟常芹有關(guān)。常芹雖然熱衷于調(diào)理生活,但也對他的成績要求極高。戚銘直到大學(xué)后,才意識到原來年紀(jì)第四在別人家都是可以高高興興提要求買禮物過個好假期的。而小戚銘抓著那個牛皮紙小本本,蹲在院墻外面,連敲門的勇氣都沒有。不過戚銘即便考了第一,他也提不出什么要求來。他那時候瘋狂想要一條屬于自己的裙子,還偷偷嘗試在草稿本上畫過許多設(shè)計圖紙,有一段時間,他想著不如大學(xué)報考服裝設(shè)計,那自己就能順理成章?lián)碛袛?shù)不清的新裙子了。不過也只是想想而已。在常芹那兒,這些都是偏門的東西,過不了她的路的。常芹說不準(zhǔn),戚銘也只是點了點頭,默默回屋繼續(xù)做那些習(xí)題。他十幾歲的時候,習(xí)慣了常芹這樣的管控,也默認(rèn)了自己的不正常,沒有爭吵沖突,也從未替自己爭取過什么。或者可以說,為了補(bǔ)救自己的扭曲,他反而更加順從,更加拼命學(xué)習(xí)。直到他真正意義上開始了經(jīng)濟(jì)獨立,并令常芹在他回回往家?guī)У臇|西中切實意識到這一點后,這種結(jié)果不壞卻有些奇怪的關(guān)系終于逐漸退出了日常生活。戚銘放下了手機(jī)。暫時不和徐聞野說,戚銘收起拳頭,感覺渾身血液在不停地加速奔跑,他這個從開庭以來就一聲未吭的死刑犯,在臨死之前終于想上訴一次。他進(jìn)出都沒關(guān)門,維持著常芹來時原有的樣子。廚房又是一動便響的推拉門,常芹拉開門的瞬間,戚銘立即站起來,向門口走去,假裝出一副剛巧起床碰見的情景。常芹是端著一口小砂鍋出來的,戚銘叫了聲“媽”,上前去接,常芹將鍋離他遠(yuǎn)了點,說:“用不著你,去把剩下的端來。”仿佛她早就在這兒住下了一樣。戚銘端來一葷一素,正要坐下,常芹突然重重嘆了口氣,戚銘心里一墜,下意識又直起了身子。“去倒點梅酒,從家拿來的,咱們都喝點?!?/br>常芹是個挺講究生活情趣的人,家里光碗碟都收了一碗柜,且不論貴賤,但凡是洗凈了收進(jìn)柜的,都時不時拿出來輪換著用,從中式到西洋,餐具甚至一個月能不重樣。梅子酒釀了一年,最初黃愣愣的,青澀得很,現(xiàn)在已經(jīng)像個成熟嫵媚的女子,琥珀般的紅。戚銘隨手拿了兩只玻璃杯,剛倒?jié)M底,想起徐聞野剛托人從國外帶了套酒具,青葉白花,比這玻璃杯要好看得多,常芹大概會喜歡。他又開了柜子,上下翻動,常芹聽著他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膭屿o,卻一直沒回頭催他一句。兩杯梅酒被戚銘尋了個雅致的茶盤端了過來,放在擺了菜的飯桌上有些格格不入,倒更像是個供人賞玩的藝術(shù)品。常芹取了一只杯子,三指捏著看了一圈兒,垂眼啜了一口,意有所指地開了飯桌上的頭:“這杯子不錯,剛才我看了看你這兒的碗柜,不多,花樣倒是不錯?!彼噶酥缸郎系男∩板?,“特別是這個,這點的花鳥看著就討喜,我就拿來煲了個湯?!?/br>戚銘一個人住的時候,她自然也是來過的,碗柜里那時什么樣,心里也清楚得很。戚銘笑了笑,大方承認(rèn)道:“他眼光比我好?!?/br>------------------------------------------------------------------這個“他”是誰,戚銘不說,常芹心里也基本有數(shù)。能讓戚銘往家?guī)У?,她早也該想到,關(guān)系哪能那么簡單。“多久了?!?/br>“也沒多久……”戚銘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