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出神，問小葉，我們多久到。對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飄，但是是快活的：“少爺，你放心，咱們一直往前走嘞?！?/br>
天蒙蒙亮?xí)r，車子駛到了郊區(qū)，李瑯玉注意到幾個路標(biāo)，發(fā)覺是出城的方向，他突然有了點猜測，心思凝重起來，問小葉：“我們到底要去哪？”

小葉以為他著急，樂呵答道：“去廣州呀，咱們先到河北，坐個連夜火車，大后天就能到?！?/br>
李瑯玉登時拽住他的肩膀，讓他停車，“人呢，他在哪！”他急聲問道，發(fā)根處傳來微微刺痛感，順著脖子、后背一骨碌落下來。

小葉嚇了一跳，連忙緊急剎車，問，哪個人？

還能有誰？“程翰良！他人呢！”李瑯玉幾乎是將這句話甩了出去。

“四爺他……不是死了嗎？”小葉被他抓著衣領(lǐng)，眼睛不自覺朝右飄去，話講到一半，聲音都小了下去。

李瑯玉見他這裝聾作傻樣，直接跳到副駕駛位置，去搶他的方向盤，“開車回去，現(xiàn)在！”

小葉死也不肯松手，固執(zhí)道：“不行不行，四爺生前都安排好了，一定要我把你送到廣州，少爺，你……你就別為難我了?！?/br>
“最后問你一遍，回不回！”

“不回！”

李瑯玉心底怒不可遏，狠狠給了對方一拳，然后直接跳下車。他奔回原路，骨子里的鮮血仿佛歷經(jīng)了長長的冬眠，如今重新復(fù)蘇流遍全身，大風(fēng)將他額前的碎發(fā)吹起，讓他煥發(fā)出新的精神。

他從來沒這么慶幸過，幸好，這條路不是死路。

城外，一輛大卡正平穩(wěn)行駛在偏遠(yuǎn)小路上，車內(nèi)共十幾人，一位高瘦老先生感嘆道：“上次來北平，差不多也是這時候，還下著雪呢，這回天氣好，可以多走走?！?/br>
“還不急，現(xiàn)在寒氣剛來，不久出門就困難了，您若想轉(zhuǎn)，最好等到春節(jié)之后。”說這話的是個坐在角落里的男人，面容被人群擋著，但是聲音微沉，很有韻味，一開口便能抓住人注意力。

老先生笑笑，說好，到時得叨擾您一陣。

這個時候，左排傳來嬰兒啼哭，一位打扮樸實的年輕母親拍拍孩子的后背，拿出布老虎逗弄它，不一會兒就止住了哭泣。她是車上唯一一位女性，聲音聽著像南方人，老先生問她，大妹子怎么一個人來北平？

女人說，我丈夫在北平務(wù)工，今年估計回不了家，所以帶著孩子來找他。你們呢？

車子這時停在路邊，有三個人下車，那個角落里的男人也挪到靠外的一個座位上，抱孩子的母親這時才瞧清他全貌，衣著不凡，顯然不是一般人，但更出眾的是長相，俊朗里有一番氣概。男人點點頭，說：“與你一樣，也是找人?！?/br>
“是妻子嗎？”她估摸著以對方相貌而言，應(yīng)是早早娶親的。

旁邊老先生大聲笑起來，想說大妹子你猜錯了。但男人卻出口道：“差不多?！?/br>
李瑯玉在半途中搭上一輛車，接近正午到達(dá)喬家附近，此時南邊天空卷起一團(tuán)濃煙，從蒼穹上方甸甸往下沉，壓在樹梢和房頂。他下了車，聽到亂哄哄的嚷聲：“起火了！起火了！”然后看見三五個喬家下人扛著行李跑出來。

李瑯玉隨手抓住一個問怎么回事，那人說倉房里在燒東西，好像有人在里面。他頓時一驚，環(huán)顧周圍，在混亂人群中沒有發(fā)現(xiàn)白姨的身影，按理說她應(yīng)該兩個小時前就離開了，李瑯玉希望如此，但驀地生起無名恐慌，于是挨個問跑出來的人，有沒有見到她。

最后，他找到一個同在廚房里干活的丫頭，她告訴李瑯玉，喬司令將那些帶不走的堆在倉房里，一把火燒了，他原本打算捎上許姨太，但那白婦人突然冒出來，硬是不讓許姨太走，后來有人在許姨太的提包里發(fā)現(xiàn)一張通行證，喬司令想她早有逃跑打算，便將她們二人一齊關(guān)在倉房里。

李瑯玉被一口風(fēng)噎住喉嚨，堵死了呼吸。街上是亂糟糟的人聲，此刻全部往他耳朵里擠，吵得他腦中一片轟鳴，他渾身的汗在大風(fēng)里冷了一遭，后背涼颼颼的，仿佛潑了桶冰水。

李瑯玉往喬家大門方向跑去，正好撞見喬廣林的車子。喬廣林注意到他，讓幾個手下將他攔住，扯動臉上肌rou在笑：“原來你在這，我還尋思你怎么不見了，給你個機(jī)會，我可以帶你走?！?/br>
“誰要跟你走！”李瑯玉瞪直了眼罵他，“167萬人都在這里等停戰(zhàn)，你身擔(dān)重責(zé)不振民心，還棄所有人于不顧，你就是個懦夫！”

喬廣林毫無愧色：“這是看在知蘭的份上，要不然我才不會管你，等這仗打起來，你可別后悔?！?/br>
“別提我母親名字，你不配！”

喬廣林使了個眼神，讓人把他帶到跟前：“你罵我沒用，我不是你們這群北平人，而且我最不喜這座城市。既然你不走，那我就講個秘密?！彼麎合侣曇簦皆趯Ψ蕉叺?，“其實，你爸出事的那天，我就知道他是被馮尚元陷害的?！?/br>
哪有什么多年后愧疚難安、于情于理對不住，通通都不過是糊弄人的玩意！

李瑯玉渾身一僵，腦中嗡嗡作響，他反應(yīng)過來后，怒火中燒，拽著喬廣林衣領(lǐng)想拉他出來，喬廣林似乎樂于見到他這副神情，哈哈大笑，發(fā)動車子將他甩在后邊。正在這時，宅子內(nèi)傳來一聲轟響，是倉房的位置，有四分之一已經(jīng)塌了。李瑯玉顧不上內(nèi)心憤恨，急忙趕了進(jìn)去，他看到灰頭灰臉的許真茹坐在那里想撬開什么。

許真茹望見他，如同找到救命稻草一樣，幾乎是又奔又爬地跑過來，滿臉淚流地求他：“明書哥，明書哥，你快救救我媽，她在里面快撐不住了?！?/br>
兩人之前被困在起火的屋子里，白靜秋護(hù)她出去，正好一根房梁木掉下來，白靜秋替她擋了，砸在后腦勺上，人現(xiàn)在昏迷不醒。里面火勢太兇，還塌了一部分，許真茹也撬不動那些積壓物。

正門已經(jīng)被火海堵住出路，李瑯玉急忙順著倒塌的斜坡來到最上方，他和許真茹兩人徒手挖開發(fā)燙的石頭，下面大火一個勁兒往上躥，飛濺的石塊木屑從四周奔到臉上，終于，一個小小的出口出現(xiàn)了，李瑯玉讓許真茹在外面等著，然后獨自跳了下去。

四米高的距離，幸好下面有張桌子，提供一個臨時落腳點。他隔著彌漫黑煙去找人，最后是在柜子旁邊發(fā)現(xiàn)昏迷的白姨，喊了幾聲沒有反應(yīng)。李瑯玉滿身是汗，到處翻找，尋了根麻繩，牢牢捆在她身上。

許真茹的聲音隱約從上面?zhèn)鱽?，而這時，另一半邊屋子也開始塌了。他扛著白靜秋來到桌上，將繩子的另一端扔向出口，試了十幾次，總算扔到了外面，許真茹使勁拽著繩子另一端，他將白靜秋一點點往上送，兩人共同施力，其間陸續(xù)不斷的飛沙塵土掉落下來，李瑯玉視線幾乎都被蒙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