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影，嘴里嘟喃一句，莫名其妙地摸了摸后腦。

    陸仟寒狐疑地順著石榴方才的目光掃視一圈，同樣毫無所獲，于是再又對著石榴抱了抱拳，這才離去。

    越過慈齋寺的高墻，陸仟寒依舊猜不透，究竟是誰要救他？駱鴻飛設(shè)局令他落網(wǎng)，自是打定讓他當(dāng)這個(gè)替死鬼的主意，沒有反悔的道理。那么是誰？他早已無親無故，除了仙瑤這世上還有誰會在意他的生死。

    腦中一閃而過的念頭，自己都覺得荒唐可笑。怎么可能會是她，他要她的命，她卻仍要救他的命？多荒謬，她并不在意他的死活，她甚至不在意任何人的死活！

    遠(yuǎn)處一道欣長身影，將前路攔去。陸仟寒定睛一看，收住了腳步，望住向他緩步踱來的旌竹，全身戒備。

    原以為他是來拿他回去，卻不想那道白衣停在了離他三步之遙的地方，向他丟來一個(gè)包袱后，便讓他走。

    陸仟寒不確定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望向他冷聲道：“你放我走？”

    旌竹瞥他一眼，淡聲道：“若是你死了，小鴛會難過。”

    陸仟寒的雙手幾不可見地微微一顫。突然轉(zhuǎn)身，逃一般。

    旌竹忽然出聲，將他喚住，他遲疑，不安，終究回眸望去。

    月光下，旌竹語聲低低，神色莫辯，“目之所及，尚不能信，陸公子何以認(rèn)定那便是真相？”

    腦中閃現(xiàn)那雙盈淚的眼眸，是不可置信的絕望與悲傷。

    不，陸仟寒緊了緊微顫的拳頭，不會有錯(cuò)的，不該有錯(cuò)的，也絕對不能有錯(cuò)……！

    他不由急切，回身揚(yáng)長而去，腳下步伐加快再加快，要快點(diǎn)，再快點(diǎn)，不能細(xì)思，別再細(xì)想，似乎唯有這樣，才能將那份心慌甩在身后。

    “小鴛。”樹梢下他抬頭仰望，一雙星眸，有粼波蕩漾，聲音清潤，神情溫柔。

    呆視月亮的視線，向下移轉(zhuǎn)，俄頃向著旌竹伸出手來。

    兩人于枝頭列坐，白鴛低了低腦袋，“我什么也沒說，我……說不出口。師兄與我不同，他對師父的感情很深厚，若那是真相，若他知道了那個(gè)真相，他一定會奔潰的。若師父找不到我，他會放棄嗎？他……會放棄的吧?！彼f得很慢很慢，像是已下定了決心。

    旌竹迎風(fēng)仰面，伸手探向那輪圓月，稍握了握手，輕笑道：“那我們便離開，到一個(gè)沒有人認(rèn)識的地方，置一座小宅，朝做暮息，俗世里的事再也不理。”

    “離開？”白鴛微微抬眸，“什么時(shí)候。”

    旌竹輕撫了撫她的發(fā)頂，“就現(xiàn)在?！?/br>
    “好?！彼龓缀跸胍参聪?，便答應(yīng)了下來。

    天色漸亮?xí)r，慈齋寺熱鬧起來，而她們已趁夜跑路。

    **

    “爹，陸仟寒那小子要是禁不住拷打，將爹給供出來，怎么辦？”駱大少極為不安，他爹要出了事，那后半輩子的榮華富貴問誰要去。

    瞧他那副沒出息的樣，就沒好氣，駱鴻飛冷笑一聲，勝券在握，“只要仙瑤還在落霞山莊一日，他便不會?！?/br>
    話音剛落，隨著一聲驚呼，書房的門讓人一腳狠狠踹開。

    待看清來人，駱大少嚇得腿軟，駱鴻飛也微微色變。

    門廊處，一小廝倒在地上抱著肚子嗷嗷直叫。

    陸仟寒一雙眼布滿紅血絲，盯著駱鴻飛不動(dòng)不轉(zhuǎn)。他倒不是擔(dān)心整座山莊還拿不下他陸仟寒一個(gè)人，他只是怕他不管不顧起來也要與他魚死網(wǎng)破。

    于是駱鴻飛安撫他，說這不過是一場意外。

    陸仟寒冷笑一聲，心知肚明，不愿意與他虛與委蛇，不應(yīng)不答。

    對于再次出現(xiàn)的陸仟寒，駱鴻飛意外之余只覺遺憾，他設(shè)計(jì)使陸仟寒落網(wǎng)，便是篤定自己能置身事外，以他對陸仟寒的了解，為了仙瑤這小妮子，陸仟寒也絕對不會將自己供出，屆時(shí)待陸仟寒一死，可謂后顧之憂盡除。他是如何也料想不到啊，陸仟寒竟然還能活著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

    既然人已經(jīng)逃出來了，他再想要設(shè)計(jì)他，便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能夠要求的，只是讓他徹底離開落霞山莊，不要與他們再有半點(diǎn)瓜葛。而仙瑤自然會繼續(xù)待在落霞山莊，對于她這才是最好的選擇，陸仟寒不會不清楚。至于陸仟寒會否再被抓到，不論哪一個(gè)結(jié)果他都樂得看見。

    駱鴻飛好一番苦口婆心地表示會善待仙瑤后，拍了拍陸仟寒的肩膀道：“再怎么說，我與令師都是朋友?！?/br>
    陸仟寒一把撇開駱鴻飛的手，又是諷刺一笑。

    屋墻外，春兒雙手緊捂著嘴，全身微微發(fā)顫。

    連日來仙瑤沒來由的心慌，今日特意遣了春兒來打探師兄的消息，不想竟然被春兒誤打誤撞聽去了兩人的對話，心下駭然，回去后便將這番對話，盡數(shù)說予仙瑤聽。

    仙瑤聽后，呆視半晌，豆大的眼淚往下掉，好半天才止住。

    直至夕陽半落，紅霞漫天之際，陸仟寒才來尋她，“師兄要出趟遠(yuǎn)門?！?/br>
    她裝作毫無所覺，像往常一般，只是牽著他的袖擺低聲問道：“要去多久。”

    指甲扣入掌心，陸仟寒抬手輕撫了撫她的發(fā)，溫柔道：“一年、兩年……或是更久?！?/br>
    他看著她輕輕咬了咬唇，卻并不多問，她一向懂事，卻也懂事得讓人心疼。

    澄江如練，紅霞漫天，似足了紅楓島的那片林海，那一瞬間，仙瑤做了一個(gè)決定，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帶著nongnong的不舍，輕輕響起，“師兄放心，瑤兒會照顧好自己的，師兄不必掛心，瑤兒等你回來?！?/br>
    **

    陸仟寒走后，駱大少可謂是春風(fēng)得意，在他看來，仙瑤這小妮子已算是囊中之物了，是左右也逃不出他的五指山了。既然已是既定的事實(shí)，他又何必太過猴急，他肖想了她那么久，不介意再陪上些時(shí)間哄她開心，指不定還能令她對自己有所改觀，何樂而不為呢？

    仙瑤雖然對駱大少仍舊沒個(gè)笑臉，可她也并不拒絕他送來的那些價(jià)值不菲的禮物。

    而駱大少沾沾自喜的同時(shí)更從春兒口中得知，他贈她的那些首飾中，她更偏愛銀飾時(shí)，心中不由有那么些飄飄然，以為她終于想明白了。她肯接受他的好意，那么接受他整個(gè)人，不過是遲早的事。

    于是他豪擲千金，費(fèi)盡心思地搜羅精美銀制釵環(huán)擺件，只為博得美人一笑。

    春兒不明白小姐這是怎么了，若說小姐是貪圖富貴，她是打死也不信的，可為什么，為什么那日她不跟陸公子一塊離開，她知道了一切，為什么還要留下來？

    她看著小姐成日郁郁寡歡，總在黃昏十分望著晚霞陷入沉思。心中不是滋味，可她所能做的，不過是為小姐添上一件衣裳罷了。

    **

    嘀嗒、嘀嗒……

    一片漆黑中隱約傳來滴水聲，那聲音由遠(yuǎn)而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