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來來？是不喜歡這本書嗎？”紹陽安撫性地輕輕摸摸來來的頭。

“嗯?！眮韥泶怪^悶悶地應一聲,“叔叔,你能、能換一本嗎？”

“可以啊，那就換一本來來喜歡的?！苯B陽趕緊把自己選的放到一邊,并把其他書拿起來,在自己手里像扇子一樣展開,遮住來來通往那本書的視線,“來吧，你選?！?/br>
“這本好、不好？”來來用小小的手指頭戳了戳一本叫的繪本。

紹陽當即同意，并不動聲色地把剩下的書放到了那本來來不喜歡的書上面。他做得很自然，來來甚至沒有注意到他的用心。

但程寧卻注意到了。

程寧在紹陽說“是不喜歡這本書嗎？”的時候就已經(jīng)轉過身來看了看客廳這邊。因為他們家比較小,所以在客廳里正常聲量說話他在廚房完全能聽見。本來他還擔心紹陽會問來來為什么不喜歡那本書呢,沒想到紹陽提都沒提,還那么貼心地隔離了那本來來不喜歡的書。

真是細心到讓人倍感溫暖的男人。

程寧聽到來來稚嫩的聲，唇邊帶了一抹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笑容。他繼續(xù)摘著要做的菜,時而能聽到客廳里傳來紹陽糾正來來發(fā)音的聲音，還能聽到來來被逗得咯咯樂。

“叔叔，我喜歡吃、筍絲，你喜歡吃嗎？”來來讀完繪本之后,對著廚房偷偷做了個“聞”的動作，“我舅舅做的、酸菜魚、可好七啦！”

“是好‘吃’?？窗涯沭挼?，又急著發(fā)音了吧？”紹陽輕輕捏捏包子臉，“那你猜叔叔最喜歡酸菜魚里的什么？”

“唔……”來來手支著下巴,“魚？”

“不對。”

“……酸菜？”

“也不對。”

“那……魔芋粉？”

“還是不對?！?/br>
來來：“……”

來來一臉糾結地看著紹陽：“叔叔你喜歡、吃、泡椒嗎？”

程寧在廚房憋不住樂。這臭小子，說了半天就是不提竹筍。

紹陽也看出來了,來來這是心急他來分筍絲呢，于是他故意逗來來，問他：“那如果叔叔也喜歡吃筍絲怎么辦呢？來來能分叔叔點嗎？”

來來想都不想地噠噠噠跑進廚房：“舅舅，紹叔叔也喜翻、筍絲！”

程寧說：“我聽到了。那你能分叔叔一半嗎？還有，是‘喜歡’不是‘喜翻’?！?/br>
來來轉頭瞅瞅紹陽，一跺腳：“好！分一半！”

紹陽一看他這豁出去的樣子，頓時忍不住過來把來來抱起來：“你也太可愛了吧？不過叔叔告訴你，我其實喜歡吃魚。”

“太好啦！”來來直拍小手，“舅舅喜歡吃、酸菜！”

“很好，那我們今天就可以分工明確了。你吃筍，我吃魚，你舅舅吃酸菜?！苯B陽笑著說，“最有營養(yǎng)的都歸我?！?/br>
“最清爽的都、歸我！”

“哼哼，最酸的都歸我?！背虒帉韥碜隽藗€鬼臉，“臭小子，白稀罕你啦！以前我跟你要點筍絲你都不肯呢，紹叔叔要你就說分一半啦？”

“略略略！”來來伸小舌頭，兩手放耳朵旁邊呼扇，小樣兒乍一瞅跟程寧還真挺像。

都說外甥似舅，這話看來還是有一些道理的。

酸菜魚很快做好，程寧還準備了一些其他的菜，像是牛肚拌蒜苔、素炒空心菜、松仁玉米、燒茄子、紅燒羊排。

三個人吃綽綽有余，而且還沒端上桌的時候紹陽就已經(jīng)聞到了香氣。

“不好意思紹……陽，也沒提前問問你有沒有忌口的?！背虒帞[好筷子說，“嘗嘗看吧，都是些家常菜，跟利豐的大廚做的肯定是比不了了，你挑喜歡的吃，千萬別客氣?！?/br>
“已經(jīng)很好了，而且說真的，其實相比之下我更喜歡吃家常菜。在利豐雖然每天吃得也很好，但是總覺得少了點什么?！苯B陽說，“大概就是少了家的感覺吧?！?/br>
“你常年住在那兒嗎？”程寧好奇問。他幾次去利豐都見到了紹陽，而且記憶中紹陽都是在利豐。

“嗯。上沒老，下沒小。我在市里倒是有房子，但是一個人回去住也沒意思，就干脆留在利豐。工作也方便些?！?/br>
“確實挺方便?！?/br>
“有利有弊吧。”紹陽說，“我要是有你這么好的手藝沒準也就回市里了，其實有時候覺得每天都重復同樣的事，挺沒勁。”要不然也不至于抽風，去跟人家相親。想想也是有才……

“其實大部分人都是在每天重復同樣的事吧，所以才有那么多人想要去尋求一些刺激什么的。但可能回過頭來想想，還是平平淡淡的時候好?！?/br>
程寧給來來挑了兩片沒有刺的魚rou。雖然來來最喜歡吃筍絲，但就像紹陽說的，最有營養(yǎng)的還是魚了。

來來只是偏愛筍絲，但他并不挑食，所以如果換作平時他也就乖乖把魚rou吃了。但是今天不一樣。今天有個最喜歡吃魚的紹叔叔在，所以他要把魚rou分紹叔叔一片！

“紹叔叔，吃魚?！眮韥碛米约旱纳鬃影阳~片舀到紹陽碗里，“香香的?！?/br>
“謝謝來來?！苯B陽笑了笑。

“那個，要不你還是夾出來吧。”那是他的筷子夾過的啊……來來吃倒還好了，讓紹陽吃……程寧只覺得臉上燒得慌。

“別，這可是來來的心意?！苯B陽只是稍有些遲疑，便將魚rou吃了進去。

氣氛頓時微妙無比。

程寧埋頭吃飯不再說話，并且默默想著這頓飯不能再給來來夾菜了。而紹陽，看著程寧紅紅的耳尖，不知道為什么，心里產(chǎn)生了某種說不出的愉悅感。

從未體驗過的愉悅感。

“我還要添點飯，你也再來點吧？”程寧起身時對有些出神的紹陽說。

“好的，謝謝?！苯B陽把碗遞給程寧。

他很多年沒有再吃過他奶奶做的酸菜魚，并且他奶奶離開之后他再也沒吃過比他奶奶做的更好吃的酸菜魚，但是他發(fā)現(xiàn)程寧做的跟他奶奶做的有一拼。

程寧給紹陽又盛了滿滿的一碗，他自己盛了半碗。他的飯量不算大，兩碗通常是吃不完的，一般一碗剛剛好，但是好像留紹陽自己在那兒吃不太好，所以就又盛了一點。

來來一頓就是一小碗，吃差不多了之后就去跟肥橙它們玩兒去了。肥橙和小桔子換了新環(huán)境都覺著新鮮，帶一眾小的轉了半天。這會兒它們也吃魚呢——程寧特意給弄的不帶鹽的。

“來來，它們吃東西呢你別逗它們。你去收拾一下你的繪本，裝進小熊包里，一會兒舅舅檢查哦?！背虒幰娊B陽也吃完了，邊收拾碗筷邊說。

“要不我來刷碗吧?！苯B陽說，“你去收拾你要拿的東西?！?/br>
“不用不用，你還是坐著吧，我很快就能弄好了?！背虒幷f完手腳麻利地給紹陽洗了些水果放到茶幾上，“你可以看看電視什么的，遙控器在這兒?！?/br>
“emmm……”紹陽看著給了他搖控器之后匆匆轉回廚房的身影，莫名想笑。

有那么尷尬嗎？不就是……他吃了一片他夾過的魚？

紹陽手里拿著個蘋果，突然覺得程寧這人挺好玩兒的。

過一會兒來來出來了。來來拿著他的小熊包，看樣子還挺沉。

紹陽接過來瞅瞅，發(fā)現(xiàn)里頭有三本繪本，還有一盒彩筆和一個小本本。

“來來喜歡畫畫？”

“嗯?！眮韥砟贸鲂”颈竞筒使P，很快在小本本上畫了三個人。他拿筆頭點著上面的人說：“紹叔叔、舅舅、來來。”

“哇，紹叔叔的耳朵這么大嗎？”紹陽看著快趕上臉大的兩個大耳朵，哭笑不得。

“大。紹叔叔、耳朵大，舅舅、眼睛大?！?/br>
“唔……你舅舅眼睛確實大?！倍已劢廾€特別長，總給人一種特別溫柔純真的感覺。紹陽在心里默默補了一句，瞅了眼刷完碗正擦cao作臺的程寧，隨后又問來來：“那來來你什么大呀？”

“來來肚子大！”來來指著自己吃得圓滾滾的肚皮，“里頭好多、筍絲！”

“噗，所以還是你最厲害了，小鬼。”

冬季的衣服都厚重，程寧一想干脆拿了個小行李箱，放了些來來要換洗的衣服還有他自己的。他還給來來帶了家里用的牙具。最后他把水果也裝保鮮袋里拿上了，想著放家里也容易壞掉。雖然外頭冷，但是屋里有地熱，很暖和。

紹陽趁著程寧還沒忙完，說：“我先帶這些毛球下樓去把暖風打開，車子里暖了之后你再帶來來下來吧。”

程寧說：“那麻煩你了?！?/br>
紹陽笑笑：“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幫你把行李箱先拿下去?！?/br>
程寧趕緊遞給紹陽：“謝謝?！?/br>
紹陽拉著行李箱下樓，程寧去檢查了一下水電和煤氣什么的有沒有全都關好，之后他告訴來來：“來來，以后誰給你夾了菜，最好不要再轉夾給另一個人好嗎？”

來來說：“哦?？墒菫槭裁囱?？”

程寧想了想該怎么回答這個問題，最后弄出一句：“不禮貌。”

來來勉強接受，小腦子里想著舅舅肯定又在敷衍人了。舅舅在禁止他做某些事情的時候總是會說得很詳細，像這么不詳細的情況就是敷衍他要么騙他呢。

紹陽熱好車之后給程寧打了電話，程寧帶著來來下樓上了車。紹陽坐在駕駛座上，程寧則帶著來來跟毛球們擠在一起。

一切看起來都和來的時候沒什么差別，氣氛相當和諧。然而就在車開到中段的時候，來來突然“?。　币宦暎骸拔?、我知道為什么不你貌了！”

“是‘禮貌’啊?！背虒幭乱庾R糾正。

“對！禮貌！”來來說，“因為，紹叔叔吃了、舅舅的、口水！”

程寧：“……”

紹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