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孌童的僮仆,太坑爹了! 見汪孚林轉過身回屋,金寶趕緊在旁邊攙扶,長姐只覺異常頭疼。想起剛剛那中年婦人獨獨和汪孚林低聲密談的情景,她那種不安就更強烈了。無事獻殷勤,非jian即盜,小弟今天雖說沒收下人,可那程公子到底是何用心! 二娘則是苦苦琢磨了好一陣子,這才疑惑地問道:“什么叫坑爹?” 小妹莫名地眨巴著眼睛,一本正經地說:“二姐真笨,金寶不是叫哥一聲爹嗎?坑爹就是爹被人坑了!” 第三章 日記和夢話 以傷勢未愈為借口,直接用口信打發(fā)了那個顯然是牙婆的中年婦人,眼見已到傍晚,汪孚林回屋之后,胡亂吃了點東西墊饑,只覺身心疲憊,索性直接上床躺倒就睡。迷迷糊糊之間,他隱約聽到外頭傳來女人的說話聲,卻懶得分神去傾聽她們都在八卦些什么。 事情真落到自己頭上他才發(fā)覺,哪怕是當初自己曾經在論壇上大罵的霧霾,有毒食品,水土污染,也好過突然被丟在這樣一個陌生時代! 這一覺睡得很安穩(wěn),當汪孚林再次醒來,看到頭頂上那紗帳,身下那杉木床,伏在床頭睡著了的金寶,以及外頭復又大亮的天色,他不得不接受現(xiàn)實,同時認認真真地考慮,接下來他該怎么辦。 畢竟,這具皮囊的原主仿佛魂飛魄散得很徹底,竟是沒有留下任何人情世故的記憶。直到現(xiàn)在,他也只不過是根據(jù)服飾和對話,初步斷定眼下大多是明朝,當然也可能是完全不同的異時空。 他四處掃了一眼,突然發(fā)現(xiàn)身下這張床靠墻的角落擱著一本書。之前他心煩意亂,只顧得上套金寶的話了,這會兒連忙小心挪動了一下身體,伸手一抄夠著了那本書。翻開一看,見封皮上赫然是,作者是朱熹,他登時有些心煩。 他對朱熹這家伙一直都沒什么好感! 這本雖說封皮另用桑皮紙包過,但已經顯得很舊了,顯然常常翻閱,甚至時時刻刻帶在身邊??傻人話吡艘谎?,他便發(fā)現(xiàn)腦海中竟然對其中的內容有記憶,好似過目能誦。他本還以為這是老天爺對自己的補償,可等閉眼努力回憶整理,發(fā)現(xiàn)不止這些,還能想起很多雜亂無章的四書五經八股破題等等,他就意識到,這只怕是原來那汪孚林誦讀多了,如同本能一般鐫刻到骨子里的東西,竟能在其他記憶全都煙消云散時,亂糟糟地留了下來。 可這些記憶凌亂得很,東一句西一句,指望這些去考什么科舉簡直癡心妄想! 書頁留白處密密麻麻全都是小楷筆記。起初倒中規(guī)中矩,應為聽夫子講課時的隨堂筆記,可他翻了十幾頁,漸漸就不止是那回事了。就只見那些字越來越小,要運足目力才能夠勉強看清楚,卻似乎在記錄日記一般,有敘述讀書苦悶的,有抱怨成日不能出門的,有興奮地炫耀師長夸獎的,有敘述汪氏名人的,有抱怨兩個meimei捉弄人的,也有黯然思念生病父親的…… 敢情這些都是費盡心思開小差時寫的,用這么小的字不過是怕長輩發(fā)覺! 不知不覺,他就看得入了神,原本那個面目模糊的汪孚林竟是漸漸在他腦海中栩栩如生了起來,同時終于認識到了自己所處的時代。 現(xiàn)在是隆慶年間。 他好歹算個歷史愛好者,知道這會兒嘉靖皇帝已經成了過去式,隆慶皇帝一即位就放權給擁有徐階、高拱和張居正等牛人的內閣,自己縱情聲色。盡管北邊還時常有小亂子,但中原承平已久。可要說具體大事,他哪可能一樁樁都記得。而且,他也不能指望歙縣山野的一個小秀才能記下遠在千里之外的京城發(fā)生了什么,能有個年號作參考就不錯了,具體是幾年,日記里沒提,他回頭再試探別人就行了。 好在,對于家庭情況,大約因為崇慕祖先,汪小秀才在日記中不斷提起,記得很仔細。 汪氏乃徽州大族,尊唐越國公汪華為始祖,在徽州府六縣繁衍生息已有數(shù)百年之久,光是在歙縣的族人就有十幾支,少說也有數(shù)百人,其中,松明山千秋里汪氏這一支原本并不起眼,從休寧縣遷過來后,在此繁衍生息已有十幾代人。最初世世代代在山坳中務農,家境頂多殷實小康,也因此雖和徽州其他小山村一樣有私塾,卻從來沒人進過學。 直到數(shù)代之前,從田舍之中走出來一位頗有膽識的前輩守義公,帶著兄弟一共七人經營鹽業(yè),一時成為經營淮鹽浙鹽之鹽商翹楚。豪富之后的兄弟幾個反哺鄉(xiāng)里,資助歙縣各大書院,其長孫南明先生更是高中進士,官一路當?shù)搅烁=ㄑ矒?。可對于這個南明先生,日記上只是提到了這個稱呼,說和自家是五服之親,并未提及其名。而對現(xiàn)在的汪孚林來說,最要命的不但在于這具體是誰筆記上沒寫,而且這么一個人就站在他面前,他也不認識! 而這二十多年來,千秋里汪氏中秀才中舉人的大約有五六人。汪孚林這個十四歲的秀才雖年輕,可不但是榜尾最后一名,而且還傳出了不利的名聲,是否能指望族人援手還未必可知。更何況,他父親多年不曾回鄉(xiāng),似乎和族人也沒有太多往來,他母親吳氏出身吳氏巖鎮(zhèn)南山下這一支,舅舅吳天保是這一支的族長,可相比吳氏其他各支的顯達,這一支人少地薄,舉業(yè)不利,行商者多只是小康而已,并無得力族人。 長姐汪元莞嫁到了徽州府城斗山街上的許家旁支,許家族人多,他那姐夫連秀才都還不是,人微言輕。二妹汪少蕓和小妹汪幼菡尚待字閨中。照這情況來看,汪元莞應該是因為家中二老不在,因為他這情況特意從城里趕回來的。 汪孚林很有自知之明,他上輩子對古文典籍也有些涉獵,現(xiàn)如今也保有這些對四書五經的零碎記憶,可并不代表他就能提筆寫出一筆好八股,這科舉之道就省省心吧。更何況,隆萬之交這些年的水太深,他上輩子打拼活得太累,現(xiàn)在當個悠閑的小地主也挺好。 可要享清閑,不但先要把父母之命應付過去,還得先解決眼前的問題——不只是自己和那位見鬼的程公子之間究竟有些什么瓜葛,更重要的是究竟誰和自己過不去,竟然用不孝和作弊這種罪名來坑他,那不但事關功名,而且事關將來的生活! 現(xiàn)在的首要之務是應對這場危機,可用于這場危機公關的資源竟完全不夠。 突然,他看到在這針眼大小的字眼當中出現(xiàn)了和那位程公子相交的往事。汪孚林先是于縣試之中與人相識,對方年長兩歲,兩人縣試名次一個第三一個第四,然后府試名次還是緊挨著,一個第十三一個第十四,道試卻大約是因為臨場發(fā)揮問題,兩人文章稍有差池,竟成了吊榜尾的難兄難弟,彼此卻因而更加熟稔。當他聚精會神看到最后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