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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會開口打個招呼,奈何汪孚林一個都不認(rèn)識,只能囑咐金寶遠(yuǎn)遠(yuǎn)看見人時提醒他一聲誰是誰,也好回禮。 走了好一會兒,他身后跟屁蟲似的汪小妹則笑嘻嘻地說:“從前哥在外走路,只顧背書想事,哪管遇到什么人,幾次連長輩都沒瞧見,受了兩回責(zé)難,也就越來越少出門了。今天倒換了個人似的,到處打招呼。” 汪孚林登時大汗,心想這書呆子的旁若無人簡直是到了一定境界!人情世故一概不懂,有什么苦悶就往那本論語集注上記,這過的什么日子! 于是,他便語重心長地對汪小妹說:“從前是從前,現(xiàn)在是現(xiàn)在。吃一塹長一智,你哥我吃了這一次大教訓(xùn),決定痛改前非!” 與其繼續(xù)扮演那個書呆子,不如他趁機(jī)做回自己! 汪小妹有些不相信地瞪大了眼睛,盯著汪孚林看了好一會兒,她突然眼睛一亮,伸手指著不遠(yuǎn)處的老貨郎說道:“那好,哥我要吃糖葫蘆!” 這是哪跟哪? 汪孚林登時目瞪口呆,眼見得小丫頭提著裙子撒歡似的跑了過去,對不遠(yuǎn)處一個老貨郎分說了幾句,繼而眉開眼笑地接過了一串糖葫蘆,他有些頭痛地拍了拍額頭,扶著金寶一步一步追了過去。從大老爺們一下子變成十四歲的少年也就算了,更讓他難以忍受的是自己這重傷初愈孱弱的身體! 等到追上了汪小妹,小丫頭對他舉著糖葫蘆得意地一笑,這才伸出空閑的左手道:“哥,三文錢。” 汪孚林無可奈何探手入懷,隨即就僵住了。他從前出門當(dāng)然會帶錢,可現(xiàn)如今情況不一樣,他眼下兩袖空空一文不名!他立刻側(cè)頭去看金寶,誰想這小家伙也苦著臉看自己,小聲說道:“爹,出來的時候二娘沒給錢。” 面對這窘境,汪孚林登時臉上發(fā)燒。這是要吃霸王餐……不,霸王糖葫蘆么? 他正要差金寶回家拿錢,那老貨郎眼見他們一家三口如此光景,立刻就明白了過來,因笑道:“小官人之前中了秀才,小老兒也沒什么東西可賀的,就請三娘吃串糖葫蘆吧,不要錢。” “這怎么好意思?!蓖翩诹挚谥羞@么說,眼睛卻瞪向了小妹。小饞貓,急不死你,小心長蛀牙! 汪小妹卻不管哥哥什么眼神,一邊吃著手中的糖葫蘆,一邊抱怨說:“從小到大,別人家的哥哥給meimei買這個買那個,哥你從來沒給我和二姐買過東西。松伯的糖葫蘆最好吃了,四鄉(xiāng)八鄰都有名,還常常去徽州城里賣,他為人又好,哪怕知道上咱們松明山這兒賣的少,可為著村里不少人愛吃,每旬還是會特意捎二三十支過河到咱們村來。從前我央過哥你好幾次,讓你從學(xué)里回來時捎帶一支,你都不理我!” 汪孚林剛剛只是尷尬,可聽到這話,他就唯有苦笑了。事到如今,他不想怨天尤人,已經(jīng)決定接受現(xiàn)在這個身份,包括維系在原本rou身上的一切因果,把日子好好過下去。因此,他當(dāng)即伸出手去揉了揉汪小妹的腦袋,低聲說道:“從前哥對不起你,以后你喜歡什么,哥一定給你買!” 汪小妹哪里知道兄長的心情變化,當(dāng)即高興地歡呼了一聲。見她開顏,汪孚林便對那老貨郎拱了拱手道:“多謝老伯惠贈,但你也是掙的辛苦錢。這樣吧,日后若是你再做了糖葫蘆來松明山賣時,勞煩每次都給我家捎上三支?!?/br> 那賣糖葫蘆的老貨郎本是河對岸西溪南村的人,熬得一手好糖,就做了糖葫蘆貨賣,大多數(shù)時候都去徽州城,那兒光顧的人多,但也定期到西溪南村附近的各村賣,有閑錢的村民可以嘗個鮮,富家大戶也有不少喜歡這小零嘴。 他對這位汪小秀才雖說不熟,可來松明山次數(shù)多了也照面過幾回,眼見他對meimei這般寵溺,倒覺得這位小相公平易近人。此刻對方承了他好意,還承諾今后都照顧他生意,他登時眉開眼笑連聲答應(yīng)。末了想起近日傳聞,常常去城里賣糖葫蘆的他便提醒了一聲。 “小官人,這外頭流言傳得兇,就連我也在城里聽說了。大宗師去了鄰近的寧國府主持道試,說不定也會聽到風(fēng)聲。唉,歙縣一年才出這么二十多個進(jìn)學(xué)的相公,每鄉(xiāng)都未必能分到一個,這么不容易的事,如今小官人父母都不在身邊,怎也不請個長輩出來說公道話?” 從汪小妹的話里,汪孚林就知道從前那位是個什么性子,因此對老貨郎的打抱不平只是笑了笑。想起這位既然走遍四鄉(xiāng)八鄰,他突然心中一動,當(dāng)下誠懇地說道:“一會兒松伯賣完了糖葫蘆,能不能到我家里小坐一會?我這一養(yǎng)傷就是半個月,外間消息一概不知,還想請教請教。對了,一會還請留兩支給我家二妹嘗嘗鮮。” 老貨郎立刻笑了:“那還不容易么?正好叨擾小官人一碗茶喝?!?/br> 傍晚時分,老貨郎松伯在松明山村賣了二三十支糖葫蘆之后,便如約來到了汪孚林的家里。汪二娘雖然嘴上認(rèn)為自己不是小孩子了,可松伯送來的糖葫蘆仍是讓她喜出望外,而金寶則是在汪孚林給了松伯錢,繼而隨手塞給了他一支時,有些說不出的意外和興奮。 用兩支糖葫蘆把這一大一小兩人打發(fā)走,把房門關(guān)上,汪孚林方才向松伯打聽起了城里那些關(guān)于自己的傳言。發(fā)覺焦點(diǎn)集中在不孝和作弊兩條上,卻顛來倒去就是那么點(diǎn)東西,沒點(diǎn)干貨,他不禁暗自打起了計較。 “小官人,要小老兒說,最好請宗族長輩出面設(shè)法平息,再這么下去,興許真會把大宗師給驚動回來?!?/br> “此事突然傳出這么大動靜,沒那么容易平息的?!蓖翩诹秩粲兴嫉卣f了一句,隨即突然站起身,對松伯鄭重其事地一揖到地。 松伯登時手忙腳亂,趕緊伸手去扶他:“小官人你是讀書人,怎可向小老兒行此大禮?” “多虧松伯,我才能知道幾十里之外的徽州城里有什么動靜。所以,我還有一件事想要拜托您老?!?/br> 與其蒼白無力地試圖辯解前頭兩條罪名,還不如下一劑猛藥! 第五章 汪小官人的決斷 老貨郎松伯賣完糖葫蘆在汪家盤桓了小半個時辰后,方才過橋回了豐樂河對面的西溪南村,這點(diǎn)小事根本就沒有引起村人的任何注意。 而汪孚林仿佛絲毫不在意外間那沸沸揚(yáng)揚(yáng)的流言,開始了積極的鍛煉。 每日清晨,他就在金寶的攙扶下開始出外散步,田埂地頭,遇到別人打招呼的時候,他都會笑著回復(fù),一來二去,大多數(shù)村人印象中那個不太理人的汪小秀才形象漸漸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尊老愛幼,和氣待人的林哥兒。盡管有些富裕殷實的族人見到他時,不過隨意點(diǎn)個頭,并不將他這個岌岌可危的小秀才放在眼里,他也不放在心上。在他看來,最好的進(jìn)展無過于松明山村那些尋常農(nóng)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