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197
不至于丟家鄉(xiāng)的臉!” 說到這里,他看也不看王捕頭,見鄉(xiāng)民們從原本的面面相覷,到表情顯然微妙了起來,他這才對眾人說道:“歙縣葉縣尊雖說正病著,但方二尹一樣神目如電。犯事的該怎么處置就怎么處置,絕不寬縱姑息,但是,你們辛辛苦苦從鄉(xiāng)里送來的完稅糧食,都已經暫存在征輸庫!” 那率先動手的年輕后生猛地抬起頭來,狂喜得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其余被牽累坐牢的鄉(xiāng)民亦是抑制不住高興的表情,身為里長的老漢嘴唇顫抖著想要說什么,最終卻化作一聲悲嘆。而汪孚林并沒有等他們說出什么感激的話,做出什么感激的動作,只是咳嗽了一聲說:“那么,現在各位就跟我回縣衙,刑房吳司吏一會兒會過來,勞煩王捕頭幫忙接洽一下,交接一下相應的案卷?!?/br> 眼見汪孚林轉身走在最前頭,一群鄉(xiāng)民彼此攙扶,就這樣默默跟了上去,一長串人沒有一個左顧右盼的,沒有一個逃跑的,府衙快班王捕頭有些艱難地吞咽了一口唾沫,心想怪不得前任死心塌地跟著舒推官,到最后竟是被坑得連位子都丟了。這汪小秀才不愧是松明山汪氏的人,想當初府衙中的前輩提到那位南明先生時,也提到過人簡直是舌粲蓮花,在徽州一府六縣的文士之中,無人能出其右。 如今汪小秀才簡直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汪孚林帶頭的這一行人走在路上,自然極其扎眼,不時有路上行人看到之后為之駐足,甚至還有人聞聽消息后過來圍觀,從徽州府衙到府城東南德勝門這一程路,須臾便是呈現出夾道“歡迎”的場面。這府城之中也是歙縣籍人居多,可對于今天發(fā)生的這樣一起案子,反應卻各有不同。富民們大多在表示同情的時候,認為反應過激,中人之家乃至于平民,卻都在私底下拍手稱快。 那幫子買入時拼命壓低糧價,賣出時卻拼命抬高糧價的黑心商人,活該! 從德勝門進入歙縣縣城之后,那個率先動手的后生終于忍不住了,他猛地沖上前去兩步,對著前頭的汪孚林說:“汪小官人,一人做事一人當,都是我一時昏頭這才鑄成大錯,要打要殺我一個人承擔!求求你向葉縣尊求個情,放過我爹和鄉(xiāng)親們!” 他這一起頭,身為父親的里長老漢沒吭聲,其他一路上還算老實的鄉(xiāng)民也立刻鬧騰了起來。 “黃小四,你往自己身上攬干什么!可都是那伙計狗眼看人低,怎么不把他這種jian人也抓起來!” “誰讓他嚷嚷歙縣兩溪南,及不上休寧一商山,這不是寒磣咱南溪南的人嗎?若真的只怪罪我們,那還有沒有王法了!” “那些黑心商人欺壓咱們多少年了,按照太祖爺的祖訓,jian商害農的,都該死!” 聽到這七嘴八舌的聲音,原本默然走在前頭的汪孚林突然停住了。他就知道,這些種地的鄉(xiāng)民看上去老實,可要是你認為他們老實巴交一點心眼都沒有,那就大錯特錯了!眼下就是典型的得了便宜還賣乖,心思活絡打算替自己討公道了。 他轉過身來,又聽了好一陣子這亂糟糟的嚷嚷,他突然猛地喝道:“jian商固然可恨,可你們動手打砸,那就是目無王法!若沒人替你們賠補損失,真的按照朝廷從嚴的律法,一個個都要充軍,懂不懂?” 讀書人的名聲,再加上之前那殺氣騰騰的災星光環(huán),汪孚林終于把眾人的喧鬧給鎮(zhèn)壓了下來。但他看得出,這僅僅是暫時的。 見周圍已經有不少人圍攏了過來,他就提高了聲音說:“我知道你們辛辛苦苦一年,卻在收獲的時候遭遇這種事,心頭很苦。所以,我代表松明山汪氏,回頭就會發(fā)帖給歙縣各家鄉(xiāng)宦富戶,請求大家一塊來想一想辦法!就連葉縣尊自己病倒在床,聞聽你們的困境,也忍不住捶床說,農乃國之本,斷然不能讓你們流血流汗又流淚!” 第一五五章 人人上陣 “咳……咳咳咳!” 盡管葉鈞耀也知道,女兒一片苦心是為了磨礪小胖墩兒子,可讓他真的如同死人一般躺在床上一動不動,這滋味實在是太難受了。所以,他緊閉雙眼豎起耳朵,卻依舊知道葉小胖坐在床頭,依舊知道這個胖兒子在那悔恨交加地自責平日不用功。想到自己這場病竟然還能變出價值來,他甚至只覺得連腳趾頭那疼痛難忍的感覺都輕了很多。 奈何躺得久了,還不能動彈,他渾身肌rou酸痛,最后不能不以連聲咳嗽裝作醒了過來。頃刻之間,就只見葉小胖手忙腳亂過來服侍,金寶和秋楓也圍著自己團團轉,可是,眼下看著在旁邊看熱鬧的小北,葉大縣尊第一次覺得,被人當成重病號對待實在不是一件好事。 只要他動作稍微大一點,又或者想要坐起來,葉小胖就緊趕著上前攔阻勸說,眼睛還濕潤潤的,他不得不聽從又躺倒下去。而送來的飲食全都是清粥里頭飄著幾根菜葉子,對生性愛吃的他來說簡直是莫大的折磨。最讓他無語的是,先是咳嗽,緊跟著鼻子癢癢突如其來打了十幾個噴嚏。 這下子,葉小胖慌了神,立刻死活把大夫拖了過來,緊跟著的醫(yī)囑險些沒讓他哀嚎。因為大夫說,竟然讓他禁食兩頓! “爹,既然生病就要聽大夫的,可不能像小孩子那樣使性子耍脾氣,你忘記曾經怎么教育弟弟的?”葉明月跟著大夫一塊進來,少不得在父親耳邊多提醒了兩句,見原本似乎想要暴跳的父親立刻蔫了,她心中暗笑,這才一本正經地給葉鈞耀掖好了袷紗被,旋即低聲說道,“汪小相公已經從府衙把犯事的鄉(xiāng)民都要回來了,他代表松明山汪氏給歙縣很多大戶人家都送去了帖子,他說,這樁案子是一個契機,讓別人的目光從夏稅絲絹轉移出來的契機?!?/br> 葉鈞耀頓時忘記了躺著的煩惱,也顧不上一下子變得太乖巧懂事的胖墩兒子,攢眉苦思了起來。 “而且,汪小相公在那幫犯事的鄉(xiāng)民前,又說是你說的,農為國之本,斷然不能讓農人流血流汗又流淚。因為是大庭廣眾之下撂的話,所以這會兒應該已經在各方人士那兒瘋傳了?!闭f完這話,葉明月就只見父親一瞬間又驚又喜,緊跟著眉飛色舞飄飄然,她頓時又好氣又好笑。 就連一旁的小北也忍不住暗自嘀咕。汪小相公那是給你臉上貼金,老爺你還當真了! 而秋楓瞧見葉縣尊那豐富的表情,他終于忍不住生出了一丁點疑竇。真要是得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病,葉縣尊還有興致去關心外頭發(fā)生的事?金寶卻忍不住會心一笑,仿佛看到了汪孚林當初辭令無雙把人駁得滿頭包的情景。 這時候,外頭突然傳來了咚咚咚的敲門聲,小北趕緊跑過去打開了門,見外頭站著的是李師爺,她見其他人都抽不出空,就悄然閃出了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