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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程家大宅見程老爺?shù)臅r候,后一次這婆媳倆曾經(jīng)鄭重其事地托他幫忙照拂,此時再見,兩人也是客氣有加,寒暄了好一陣子之后,卻拋出了一個讓他愕然的正題。 “三天后,讓我陪程兄去許村,賀許老太公一百零二歲生辰?” 只聽到一個許字,汪孚林就本能地瞥了一眼程乃軒,心里有一種很不妥當(dāng)?shù)母杏X。果然,他還沒說是答應(yīng)還是不答應(yīng),程乃軒就立刻炸了。 “我不去!” 然而,一向?qū)櫵麘T他的祖母許氏,此時此刻卻重重一拄拐杖,沉聲喝道:“人家汪小相公比你還年少兩歲,父母不在,卻擔(dān)當(dāng)起了一家之主的職責(zé),前前后后替家里遮擋了多少風(fēng)雨,可你呢?你之前為了這門親事,一再胡鬧,甚至于自污,你知不知道,若是許家因此退親,程家就你這樣一個子嗣,日后你還要讓你爹如何在兩淮商場,歙縣乃至于徽州府立足?” 許老夫人罵過之后,攙扶著她的黃夫人便看著兒子,恨鐵不成鋼地說:“許老太公當(dāng)年資助過許翰林,而且他和夫人都是朝廷旌表過的,為此今年壽辰,從上至下必定有很多人去賀壽,許翰林人在京城,他家中夫人小姐卻必定會去幫襯。你身為晚輩,本來就該替你爹去走一趟,而汪小相公代汪部院去賀壽探望,這也是應(yīng)當(dāng)?shù)摹5綍r候你再讓汪小相公陪你去一趟許家,見上許家小姐一面,省得你這個孽障心心念念覺得人家不好!” 程乃軒看看前所未有嚴(yán)厲的祖母,再看看滿臉痛心疾首的母親,最終偷瞥了一眼汪孚林,見其無奈地沖自己點了點頭,他只好耷拉下了腦袋??稍谛睦?,他也愿意去最后證實一下,自己的未婚妻到底是不是當(dāng)初那個害得自己留下心理陰影的鬼面女子。只要不是,他也不用這樣聞許色變地過日子! 盡管這幾個月來,對歙縣乃至于徽州府的知名人物,汪孚林有了一定程度的認(rèn)識,但能上徽州府志的,不是科舉有成,就是仕途得意,總之至少得是個舉人,所以,單憑許村許老太公這個描述,汪孚林壓根不知道人家是誰——料想從前那個悶在松明山一心讀死書的汪小秀才,也絕對不會知道。值得慶幸的是,程家人做事周到萬分,竟連他那份禮物也給一并準(zhǔn)備好了。他本待拒絕,可聽說是程老爺臨走時的意思,只能領(lǐng)情。 等他從程家回到自家門口,推門時卻發(fā)現(xiàn)門虛掩著,進(jìn)去一看,他就看到,是李師爺和金寶秋楓葉小胖已經(jīng)回來了。 既然有了李師爺這本活字典,汪孚林自然不吝討教,結(jié)果卻被李師爺用猶如看什么一般的眼神打量了一陣子。 “說你書呆吧,你處理很多事情的時候比那些胥吏差役還精;可說你不書呆吧……你連許村那對瑞侶都不知道。你如今代表鄖陽巡撫汪部院,要是程家不提出讓你陪程公子去拜壽,你萬一真漏掉這樁大事,傳揚出去,人家豈不會說汪部院不敬老?” 說到這里,李師爺猛然警醒到,不止是汪孚林忽略了這一茬,似乎他自己,也沒有提醒過葉縣尊。 汪孚林頓時啞口無言,他突然發(fā)現(xiàn),自家雖說人手已經(jīng)很不少了,但還缺一個能夠掌管行程表的管家。畢竟,這些過節(jié)過壽等等必要的事情,他怎么記得??? 第一七六章 還是故鄉(xiāng)好 事實證明,李師爺并沒有猜錯。差點忽略掉許村那位人瑞許老太公壽辰的,并不僅僅只有汪孚林,葉鈞耀這位歙縣令,也確實懵然無知。 后世百歲壽星尚且會受到人們追捧,更不要說如今這人均壽命頂多四五十的大明朝。所以,那對丈夫一百零二歲,妻子一百零四歲的許村瑞侶,不但是整個歙縣乃至于徽州府的榮耀,而且也很符合隆慶皇帝推崇瑞侶的價值觀,故而去年,也就是隆慶三年,朝廷竟是欽賜雙壽承恩坊,對這對百歲夫婦賜官賜封表示嘉獎。正因為如此,此次徽州府從官吏到士紳,頭面人物幾乎都準(zhǔn)備了相應(yīng)的壽禮,親自又或者派出代表前去許村,向那位許老太公拜壽。 葉大炮原本還跳腳于三班六房這么多人,竟是沒人記得提醒自己,可汪孚林和李師爺一勸解,說是最近事多,大家未必記得過來,他才悻悻放下原打算敲打上下的大棒。當(dāng)然,最重要的原因是,葉明月早已連賀壽的壽禮以及壽面壽桃都一塊備辦好了,只準(zhǔn)備臨到晚上才通知他,這也讓他啞巴了。 葉小胖好動,這次連忙又主動請纓擔(dān)當(dāng)重任,葉大炮本想請李師爺同行多加提點,可一想到自己身邊沒個人幫手,他思來想去,又命人去打探了一番,得知府城縣城不少大戶人家,有些夫人帶著閨秀去拜見許老太公夫人宋氏,他想著女兒行事周到,干脆讓女兒帶上葉小胖同去,而李師爺留下給自己幫手。 李師爺對此無可無不可,汪孚林卻有些猶豫要不要帶兩個meimei。想到許村在府城西北四十里,如果要去拜壽,要么在許村哪里借宿一晚,要不就干脆在松明山停留半日。于是,他就打定主意,帶上兩個meimei和金寶秋楓,早一天出發(fā),趁這個機(jī)會回一趟松明山。因為考慮到自家房子不大的問題,他原想著干脆和葉明月葉小胖姐弟分開走,誰知道一聽說還能去松明山,還能留宿一天,葉小胖立刻軟磨硬泡起了父親。 于是,葉大炮一點頭,汪孚林頓時不得不面對比上次殺向松明山那一行還要龐大一倍的豪華陣容。 這是去給人拜壽嗎?這怎么看怎么像是秋游! 而臨行之前的傍晚,他一時起意去了一下縣城中租借給戚家軍將兵的祖宅,問了問戚良,這位前悍將竟是點了頭,又叫了兩個腿腳方便的老卒隨行。眇目的戚良看上去并不兇惡,那張憨厚的臉反而顯得和尋常鄉(xiāng)民沒什么兩樣,但他那戚家軍的名頭,汪孚林卻知道這賀壽隊伍的安全性問題就不用擔(dān)心了。 程乃軒毫不在意陣容豪華,他恨不得這次去的人越多越好,仿佛這些人全都是給他保駕護(hù)航,免得他受未婚妻欺負(fù),當(dāng)然舉雙手歡迎。 汪孚林腳才消腫,勉強(qiáng)走路不太成問題,一路上自然只能坐滑竿。只不過,鑒于之前坐轎子的糟糕體驗,他瞅著機(jī)會和戚良約定,等回頭傷好之后,一定就去和這位學(xué)騎馬。 這浩浩蕩蕩一行人抵達(dá)松明山后,村民得知汪小官人回來了,自然是圍上來問東問西,一聽說來的還有葉縣尊家公子小姐,竟都搶著騰出屋子給人住。 到最后,還是何為代汪道昆的父親汪良彬出面,請了葉明月葉小胖以及程乃軒戚良等人借住松園。至于汪孚林和汪二娘汪小妹金寶秋楓,卻婉言謝絕了住松園,選擇了回自己家。畢竟,蝸居雖小,五臟俱全,又到底是自家老宅,比寄居別人家感覺舒坦得多。撲倒在自己屋子里那張斑駁掉漆,一動就會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