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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賺了將近七八千兩銀子,這一倒出去就是三千!”程乃軒現(xiàn)如今化身為守財(cái)奴第二,進(jìn)賬的時候興高采烈,可一聽到竟然要從口袋里掏錢出去,他便立刻愁眉苦臉。雖說米券又發(fā)行了兩期,如今賬面上根本不缺錢,但看到汪孚林的花錢如流水,他還是有些心驚rou跳。 “錢攢多了埋在地底下,那又不能像種樹一樣又變出錢來,只有花出去,才會錢生錢,利生利。”汪孚林沒好氣地諷刺了這家伙一句,隨即笑嘻嘻地說,“放心,不會少了你到時候去迎娶許家大小姐的聘禮?!?/br> 說到自己的未婚妻,程乃軒就啞口無言了。要知道,他上次去許村岳家拜會的時候,未來岳母對他的歲考一等表示祝賀,但未來大舅哥卻對他的吊榜尾冷嘲熱諷,顯然是對他從前那些亂七八糟的折騰很不滿。人家是舉人,他卻只是秀才,因此只能忍氣吞聲??刹徽撌钦l,對于他和汪小秀才相交莫逆這一點(diǎn),全都評價甚高,現(xiàn)如今他也算是歙縣乃至于徽州的年輕商業(yè)俊杰之一,而且還是年紀(jì)第二小的那個。 “今年的秋糧,那位汪老太爺真的不會再出幺蛾子了?” “這次胡部堂的忌日,你看他都只是派了個孫子中規(guī)中矩行禮,沒有跳出來蹦跶。而且,王汝正的狼狽,舒邦儒的窘境,再加上之前歲考那番鬧騰,這些教訓(xùn)他要是再不記得,這么大年紀(jì)也就白活了。這次秋糧咱們求穩(wěn),這是段府尊葉縣尊乃至于大多數(shù)人都希望看到的,誰破壞誰就是公敵?!?/br> 在這次從休寧糧商手中收了六七千石糧食,得知王汝正已經(jīng)主動求去,免得被革職的尷尬,汪孚林這次就心安理得將糧食存進(jìn)了歙縣的預(yù)備倉中,隨即把接下來的收糧事宜丟給了葉青龍,以及主動送上門來的那個家里開客棧的小伙計(jì)于文,自己則是心安理得地搬進(jìn)了已經(jīng)收拾出兩個院落的西園。沈明臣和茅坤都是有家室有學(xué)生有自己生活圈子的人,故而年關(guān)將近,他們雖說重回昔日舊地,最終卻只住了不到十天就告辭離開。 不消說,汪孚林給他們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哪怕并不知道此次cao辦胡宗憲忌日的真正的推動者之一就是這個小秀才,現(xiàn)有的這些也足夠他們驚奇并津津樂道了。盡管他們并非在朝之人,但交游滿天下卻不是虛言,因此,名義上和他們同時離開,隨即卻悄然潛回西園的何心隱竟是開了個玩笑。 “日后把你的名聲推到江南乃至于福建湖廣的人,就得靠他們兩個。” 嘴里開著玩笑,何心隱卻下手穩(wěn)準(zhǔn)狠地直接在汪孚林大腿上敲了一記,面上的笑意無影無蹤:“要想日后不被人下黑手,眼下就得吃點(diǎn)苦。要知道,再有錢有勢,請上百八十個護(hù)衛(wèi)也是犯忌諱的,就算一路官當(dāng)?shù)介w老也是一樣。所以,我平生最佩服的便是陽明公,論學(xué)術(shù)雖不能說前無古人,后無來者,卻也已經(jīng)震古爍今,而若論武藝,拉弓射箭擊劍無所不能,更曾經(jīng)平朱宸濠之亂,當(dāng)真是吾輩楷模!” 汪孚林早就從戚良這位騎術(shù)老師身上體會到了簡單粗暴,如今再體驗(yàn)一次,又聽到何心隱直接把王守仁拿出來打比方,他只覺得哭笑不得。 這天下多少年才出了一個陽明先生?學(xué)術(shù)武功全都震古爍今他是做不到了,只要能趟平官商兩條路,他就心滿意足了! 第二四九章 園中話往昔 盡管西園前頭還在整修,但這年頭可沒有沖擊鉆之類大噪音的東西,再加上園子里珍貴花卉已然枯萎死去,可絲毫不影響那些郁郁蔥蔥的樹木形成參天之勢,于是,中央那一片大花園成了天然的屏障,后院三個收拾出來的小跨院只要把門一關(guān),恰是清清靜靜的小天地。 為此,汪孚林把兩個meimei汪二娘和汪小妹接了過來,同來的還有連翹和阿衡兩個丫頭。方先生和柯先生帶著三個學(xué)生葉小胖和金寶秋楓到這里來上課。最讓葉縣尊郁悶的是,蘇夫人竟然也帶著葉明月和小北到這里來小住,把他一個人丟在了縣衙知縣官廨。 于是,見汪孚林跟著何心隱學(xué)武,葉小胖瞧著心癢癢,干脆拉著金寶和秋楓一塊來湊熱鬧,就連程乃軒在火速交卸了城里那些事務(wù)后,也到這里死皮賴臉地要學(xué)學(xué)。這下子,平日四處講學(xué)眾多,真正弟子卻很少的何心隱眼看自己周圍多了這么些年歲最大也不超過十六的學(xué)生們,著實(shí)百感交集。有時候,柯先生和方先生還會過來探討探討學(xué)術(shù)問題,以至于性情不定,很少在一個地方久留的他,竟也有一種不想走的感覺。 按照蘇夫人的本意,應(yīng)當(dāng)是先去看看小北當(dāng)初長大的綠野園,可城外的西園無疑更適合躲避那些年關(guān)將近的應(yīng)酬,以及各種各樣的猜疑視線,所以她才先到這里來暫住一陣子。雖說家具都是早幾天請手藝不錯的匠人現(xiàn)做,然后刷上清漆,并不貴重,但簡簡單單的陳設(shè),靜謐的氛圍,哪怕冬日里處處蕭瑟,住在城外更是寒冷,可一大幫子人每天光是熱熱鬧鬧吃飯,便比在官廨的氣氛更輕松愉快,她也漸漸愛上了這里。 這天下午,何心隱再次被柯先生和方先生拿學(xué)術(shù)問題給纏住了,汪孚林終于抽空子偷溜了出來。雖說花園還沒整修好,為了防范別人亂闖,那道門上著重重的銅掛鎖,而且不是之前他遇上的被人劈過一刀的西貝貨,而是沉甸甸直接灌了銅汁封死的。可是,這哪里能難倒已經(jīng)練了都快一個月的他,瞅著那不高的圍墻,他一個助跑之后踩著圍墻上的花窗,三兩下就這么直接翻上了墻頭,可下一刻,正打算跨過另一條腿從另一邊下地的他就愣住了。 這種時候,花園里竟然有人!如果是小北那個最擅長爬墻的丫頭,卻也好說,問題在于,她旁邊那個聽到動靜愕然回頭的赫然是葉明月! 爬墻被人抓了個現(xiàn)行,汪孚林唯有苦笑,他干咳一聲扶著墻頭跳落在地,拍拍雙手,也沒理會衣袍上的臟污,徑直走上前去:“兩位怎有如此雅興?” 葉明月當(dāng)然知道汪孚林問的不止是雅興,而是手段,當(dāng)即大大方方地說:“那邊角落里,小北里外藏了兩架梯子,上上下下小心些就能過來?!?/br> 汪孚林頓時啞口無言。平日里看著葉明月冰雪聰明,言行舉止固然有促狹之處,可總歸很有千金閨秀的樣子,可她竟然也會翻墻!盡管是爬梯子,但那也是翻墻! 看到汪孚林那險些把眼珠子瞪出來的樣子,小北哪里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當(dāng)即警告道:“你可別對娘多嘴,還有小弟,否則回頭一個個都爬墻,那時候就亂套了。要不是花園那一邊,吳師傅他們臨時砌了一堵墻把前后隔開,還特意在墻頭埋了些碎鐵釘破瓦片之類的,歹人要爬過來就得扎得滿手鮮血,我也不敢放梯子,而且我都是拿柴草堆先遮掩好的,否則萬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