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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據(jù)了北岸最方便的一塊港口,說是專供徽商???,但南直隸和浙江的大部分商人都和徽幫有這樣那樣的牽扯,故而只要支付停泊費,等閑也不會遇到為難。而北港剩下的地盤,則是被湖廣本地商人以及江西商人瓜分。至于川黔等地商船,就只能停泊于南岸,起了貨再送往漢口鎮(zhèn),如果從漢口鎮(zhèn)有貨要運來,也只能另外雇船,花銷大且不便,但因為勢小,也難以相爭。 漢口鎮(zhèn)在成化以前不過是一片蘆洲,直到漢水改道,這里才陡然之間成為了避風(fēng)良港,因而商人紛紛涌入。徽商們挾鹽業(yè)開中折色的便利,販鹽來到此處,又因為財大氣粗而首先站穩(wěn)了腳跟,打壓后來的商幫,光是販鹽問題,就和其他地域的鹽商發(fā)生過好幾次爭斗,其中也包括械斗。 因此,當(dāng)這一天的械斗剛開始時,漢口鎮(zhèn)上的人最初并沒有當(dāng)成一回事,直到有傳言說是打死了十幾個人,主管鎮(zhèn)上的漢陽縣快班的幾個快手正役方才大感情況不妙,慌忙一面去報漢陽縣衙,一面組織人手前去彈壓。然而,等他們糾集了幾十個并不在衙門編制里頭的白役和幫手,匆匆來到械斗之地時,為首的那個資深快手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料錯了今天這場群架的規(guī)模。 至少有六七百人卷入其中!這若是要出人命,只怕十幾人都不止!這下遭殃了,真鬧出大案來,別說他承擔(dān)不起,只怕周縣尊也會焦頭爛額! “今天這事,究竟誰挑起的?” “李爺,是湖廣本地的洞庭商幫合力,糾集為了在各處碼頭當(dāng)苦力的一幫寶慶人,據(jù)說大把灑下了錢?!?/br> 那資深快手本是疾言厲色,可聽到是本地商幫聯(lián)合了起來,他登時倒吸一口涼氣。思量許久,他見自己帶來的人全都畏縮不前,轉(zhuǎn)念一想便沉聲說道:“去弄一批竹哨來,動作快,然后給我一塊可勁兒吹,只要這批人有停手的跡象,就給我嚷嚷,說是官兵來了,然后找人造點馬蹄聲的動靜來!” 情急之下能夠想到虛張聲勢這一招,這資深快手無疑算得上腦袋非常好使的人。果然,當(dāng)凄厲的竹哨聲此起彼伏地響起,各種官兵來的嚷嚷聲傳遍碼頭,再加上那些仿佛是疾馳的馬蹄聲,碼頭上本來打得如火如荼的兩幫人終于是漸漸停歇了下來。然而,無論哪一方都不是簡簡單單的立刻一哄而散,而是收拾死傷,整理戰(zhàn)場,那動作簡直全都是非同一般地訓(xùn)練有素。短短一刻鐘之后,原本作為主戰(zhàn)場的地方除卻一片片血跡,再也看不出任何異樣來。 隨著一桶桶水送上來,不斷沖洗碼頭上那青石地面,還有人用豬鬃刷拼命刷著那些粘著的血跡,就連這最后的斑斑紅色也漸漸消失。 等到一個時辰之后,漢陽縣衙接報,整整兩三百人的經(jīng)制役和非經(jīng)制役大隊伍開了過來,新安碼頭上赫然已經(jīng)一片寧靜,哪有半點械斗的架勢?快班秦班頭惱火地召來了常駐此地的那位李捕快,甫一見人就劈頭蓋臉地問道:“兩伙人呢?你總不會說本來打得腦漿都快出來了,可這么一會兒就都散了?” 本來是消弭了一場彌天大禍,可結(jié)果人散的太快,卻被班頭斥責(zé),李捕快也有些不痛快,卻還只能忍氣吞聲地解釋了一番。見秦班頭一臉的余怒未消,他便低聲說道:“碼頭上雖說被那兩幫人給洗刷干凈了,可今天這死傷終究不比往常,只怕漢口鎮(zhèn)那些醫(yī)館里頭的大夫都未必夠用。而且,死傷的人命如果不報上來,衙門可以當(dāng)成沒這一回事,可萬一被人一嗓子給嚷嚷了出來,那就事情大了。” 秦班頭頓時臉色一僵,他正想開口說什么,豈料身后突然有個白役一溜煙上來,湊到他耳邊低聲說道:“周縣尊身邊的馬師爺來了!” 馬亮是刑名師爺,平日很得周縣尊器重,而且這位周縣尊上任以來手腕老辣,三班六房壓得服服帖帖,因此秦班頭哪敢輕視這位馬師爺,趕緊叫上了李捕快一同前去迎接??刹抛吡藥撞剑麄兙涂吹狡綍r最注重姿態(tài)的馬師爺一溜小跑沖了過來,也顧不得上氣不接下氣,氣急敗壞地說道:“情況如何?” 秦班頭沖李捕快努了努嘴,示意他去對馬師爺說,等看到李捕快一五一十說完,馬亮那張臉卻依舊如黑鍋底似的,他不由得心中狐疑。足足好一會兒,他們方才聽到這位精通姓名的師爺開口說道:“你們立刻去見剛剛械斗的兩幫人,聽聽他們究竟怎么說。若沒有死傷,訓(xùn)誡即可;若有死傷,他們自己知道后果,那時候大肆抓人牽連的時候,休怪縣尊不客氣!” 馬亮一想到周縣尊那原本極其不錯的政績上,很可能會被這場械斗抹黑一筆,登時要多懊惱有多懊惱。而且這偏偏不是在其他時候,而是在昨天那個霍秀才演了一出猴子戲,還被人識破的當(dāng)口!汪孚林一家子又偏偏就住在離此不遠(yuǎn)的新安街上,如若知道,會不會攛掇汪道昆以此為契機(jī),給縣尊以及他們小鞋穿?他越想越覺得有可能,到最后三言兩語囑咐了秦班頭和李捕快,自己就立刻匆匆走了。 當(dāng)他來到新安街上之前造訪過的那座客棧時,心里便是七上八下。如果早知道那只是松明山汪氏的那點內(nèi)部事務(wù),他怎么也不會自作聰明出那么個蠢主意,都怪和汪道貫正面打過交道的劉謙太無能,竟然連人家的真正目的都沒看出來!懷著這種惴惴不安的心理,他叫了個伙計帶路來到汪孚林那院子,卻被幾個隨從給攔住了。盡管作為周縣尊的隨從,在漢陽縣所轄范圍內(nèi),他從來都是被視為上賓,可此時還不敢發(fā)脾氣。 “我此來是奉周縣尊之命,來和小官人商量點事情?!?/br> 這次到漢口來,因為走的是陸路,再加上杭州那邊的鏢局需要人手,汪孚林之前帶了一批新人回來拜托戚家軍幫忙訓(xùn)練,把老人調(diào)去了杭州,所以身邊赫然也是兩老帶兩新的四鏢師格局。再加上家里的四個隨從,總共八個人,不都也不少。此時馬亮說出這句話來,幾個人彼此交換了一個眼色,一個年長的隨從就開口說道:“小官人從巡撫衙門回來之后,又忙活著去碼頭張羅船只準(zhǔn)備回徽州,忙了一通累了,正在屋里歇息,馬師爺你要等得起就先等等。” 要換成平時,馬師爺定然受不得這種冷淡拂袖而去,可這時候他卻一點都沒露出慍色,又探問得知汪道蘊(yùn)夫婦還在巡撫衙門沒回來,他就決定留下來等候。這一等就足足等到黃昏,他在客棧前頭喝完了整整兩壺茶,茅房去了一次又一次,郁悶之下還找了個小伙計拉扯家常,等到花都謝了,這才終于得到了汪孚林能見人的消息。 他快步跟隨那隨從到了后頭堂屋,推門進(jìn)去時,卻看見汪孚林以手遮口打了個呵欠,眼睛卻笑瞇瞇看著他。幾乎是瞬息之間,他就決定不拐彎抹角,而是打開天窗說亮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