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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爆發(fā)時,就只見縣前街上傳來了一陣呼喝。他抬頭一看,見是一行人擁著一乘二人抬的小轎過來,立刻眼神一凝,下了臺階迎上前去。 當(dāng)看清楚那落轎的轎子中,低頭沉腰走出來的那個人時,蕭枕月卻是并不陌生。盡管高敏正上任不久,可他作為刑房典吏,去府衙那邊刑房公干的次數(shù)不少,一來二去,也見過高同知幾回,深知這位在府衙也是被人稱作為冷面鷹,再加上昨天跟汪孚林看到的邵芳,知道邵芳多半就住在高同知那,他就更不敢有絲毫怠慢了。此時此刻,他行過禮后就立刻擠出一絲笑容問道:“高二尹大駕光臨縣衙,可是要見縣尊?今天是放告日,只怕公堂上會比較忙……” “再忙,忙得過盜匪肆虐的大事?” 高敏正是當(dāng)過東南第一繁難的蘇州府推官的人,深知刑房這些胥吏欺軟怕硬,當(dāng)即頂了回去。見面前這個青衫令史果然立刻面色發(fā)僵,他根本看也不看對方一眼,昂首挺胸地往縣衙大門走去。他一身五品官服鮮亮奪目,再加上氣勢十足,一路上竟是無人敢攔,又或者說,三班六房的中心人物全都在大堂上,眼見刑房正得用的典吏蕭枕月都吃癟了,那些小人物還有誰敢上前自討沒趣,只能眼睜睜看著這位新任捕盜同知就這樣悍然踏上了歙縣大堂。 一日之計在于晨,縣衙早堂首先要做的事情是,把昨天辦結(jié)的公務(wù)當(dāng)堂申報,然后簽押用印,再有就是那些催里甲辦的差,也要此時了結(jié)。至于放告日的訴訟,接狀紙約摸是在這時候,但真正審理詞訟,則要等到巳時開始的午堂了。如今天氣還沒完全轉(zhuǎn)暖,大早上從溫暖的被窩里爬出來,別看堂上一個個人都站得好好的,卻幾乎沒多少人心思在此,所以發(fā)現(xiàn)公堂上多了一個人,大多數(shù)人竟沒什么反應(yīng),反應(yīng)過來的也不過心里一聲驚咦。 今天怎么多了個人? 然而,六房之首的反應(yīng)就沒有這么輕描淡寫了。隨著刑房掌案吳司吏第一個出聲驚呼,叫了一聲高二尹,大堂上其他屬吏有的跟著亂糟糟稱呼,有的則是弄不清楚狀況詢問旁人,一時間,本來嚴(yán)肅的大堂上亂成一團(tuán)。高敏正卻很欣喜于自己的到來引起這般sao動,見葉鈞耀不情不愿地從主位上站起來,繼而緩步下來算是迎候自己,他不禁哂然一笑。 誰讓你雖說榮升徽寧道,可衙門還沒建好,還要署理歙縣事務(wù),品級又比我低一級,只要我挾勢而來,不愁壓不住你! “葉觀察?!币径Y的時候,高敏正特意稱呼的是葉鈞耀的新官名,仿佛是表示尊敬,但緊跟著便皮笑rou不笑地說道,“今日前來,我為的乃是此前歙縣一舉將五峰盜一網(wǎng)打盡之事。我從府衙陳推官那里見到了卷宗原文,自廖峰以下所有人全都落網(wǎng),這實在是一件了不起的功績。也難怪朝堂諸公對葉觀察褒獎有加,上任不過兩年便超遷為徽寧道按察分司僉事。” “哪里哪里。”葉大炮不動聲色,輕描淡寫地反擊道,“怎及得上高同知在蘇州府推官任上打擊刁頑,整治盜匪的政績?若非是高同知將那些盜匪打擊得無處存身,這些窮兇極惡之徒也不至于會跑到歙縣來?!?/br> 那一刻,四道目光俶爾交擊,仿佛碰撞出了激烈的火花,以至于周圍的屬吏和差役不覺全都后退了幾步。 高敏正深知自己不可能一開場就大獲全勝,因此也并不氣餒,當(dāng)下不慌不忙地說道:“只不過,我卻得知,五峰盜此前被判徒刑的人中,其他人都曾一度放在外頭服苦役,那廖峰卻從不見蹤影。未知葉觀察是知道此人兇頑成性,故而將此人羈押在牢中不敢放出來,還是另外將其放在別處服刑?” 葉大炮卻也分毫不讓,直截了當(dāng)?shù)卣f道:“高同知問這個是什么意思?有話不妨直說,不用拐彎抹角!” “好!葉觀察既如此說,那我就不兜圈子了。有人在徽州以外的地方,見到過廖峰出沒,懷疑此前他根本就不曾落網(wǎng),又或者是落網(wǎng)之后越獄,稟報到了我這里。我如今既然是捕盜同知,別的事我可以不管,但這盜匪之事卻不能不重視。葉觀察可否把廖峰提上大堂,讓我親自詢問?如若不便,我親自下大牢面對面問他,也并無不可?!?/br> “廖峰如今并未羈押在歙縣大牢?!?/br> 此時此刻,大堂上人雖然多,可卻不但不嘈雜,反而鴉雀無聲。葉縣尊上任以來,這縣衙猶如梳篦一般梳理了好幾回,令行禁止,又抓牢了幾處要害,不到兩年就高升了徽寧道,照舊還在徽州地面上做官,他們自然頗有敬畏之心。而如今這位新任同知竟然跑到葉縣尊的地盤來撒野,誰不知道這是一場龍爭虎斗?人家是過境強(qiáng)龍,可葉縣尊就是地頭蛇,這一場無論輸贏,都還輪不到他們插手。 可是,如吏房錢司吏這樣混得不如意,甚至還要強(qiáng)制退休的,心底難免有些小小的想頭。在葉鈞耀直言不諱表明廖峰不在大牢之后,他用帶著小小期冀的目光迅速掃了一眼高敏正,心中評估這位同知今天凱旋而歸的可能性。如果所向披靡的葉大炮真的就此倒下,他說不定能迎來轉(zhuǎn)折的契機(jī)! 時間有限,人手有限,高敏正并沒有把心思放在收買縣衙中的胥吏和差役上,因此并未注意到錢司吏的期待。面對葉鈞耀的回答,他心頭大振,臉上卻竭力掩藏住這股驚喜,只是挑了挑眉說道:“不在大牢又在何處?” “自然在其他地方服勞役?!比~鈞耀的臉色顯然已經(jīng)有些不大好看了,“高同知難不成真的認(rèn)為廖峰逃脫,又或者是本縣當(dāng)初根本就沒有拿住他?” “葉觀察之前拿住格老大等一眾太湖巨盜,那是有首級以及相應(yīng)人犯為證,而且都押回了應(yīng)天巡撫衙門,這自然確鑿無疑??晌宸灞I在東南之名并不遜色于格老大一伙,在東南各府縣犯案累累,按理是否也要解送應(yīng)天府比較穩(wěn)妥?如果葉觀察同意,那不如將五峰盜其余人等轉(zhuǎn)押徽州府衙大牢,等我問過之后,立刻轉(zhuǎn)送應(yīng)天巡撫衙門,如何?” “我便是新任徽寧道,主理徽州府以及寧國府兩地刑獄之事,似乎不用高同知越俎代庖吧!” 聽到葉鈞耀這硬梆梆的回答,高敏正終于哧笑了一聲:“葉觀察一再推搪,不是為了包庇人吧?我聽說,歙縣松明山生員汪孚林,出入縣衙如入自家后院,被人稱之為影子縣尊,甚至縣衙公務(wù)乃至于刑獄,他也常常插手。如若是他身為生員卻大肆妄為,以至于廖峰逃脫,葉觀察又何必因為一點(diǎn)點(diǎn)私誼,就廢了公務(wù)?要知道,兩害相權(quán)取其輕!” 這赤裸裸的挑撥言語頓時震得公堂上不少六房胥吏全都懵了。關(guān)于廖峰的事,大多數(shù)人都絲毫不知情,可汪孚林在背后力挺葉鈞耀,為這位縣尊鋪路搭橋,做出政績,他們卻都是知道的,只不過這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