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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這里,突然發(fā)出了一聲哀嚎。卻原來是一旁一個漢子猛地掙脫了別人的鉗制,一口咬在了他的脖子上,嚇得亡魂大冒的他死命掙脫,脖子上須臾便全都是血。 眼見公堂上瞬間亂成一團(tuán),葉鈞耀面色陰沉,高敏正這才長長舒了一口氣。今天到歙縣衙門之后他處處受挫,竟連那些小人物也敢肆無忌憚地頂撞自己,心里那股憋屈就別提了。好在沒等他對這七八個盜賊用太多手段,在這些莫名其妙對自己有敵意的家伙中間,就出現(xiàn)了第一個反水的!他斜睨了葉鈞耀一眼,陰惻惻地說道:“葉觀察,有第一個就有第二個,你確定不現(xiàn)在說個清楚?要知道,私縱犯人,那是何等大罪!” 葉鈞耀眼睛瞇了瞇,突然輕描淡寫地吩咐道:“堂上除卻吳司吏和三班班頭,其他人都退出去!” 聶五的二十下才剛剛挨完,幾個剛剛圍著他的皂隸聞聽此言,立刻知情識趣地退到了大堂之外,緊跟著便是剩下的人,須臾之間,大堂上除卻那個脖子被咬傷正在哀嚎的矮短漢子,剛剛挨過打尚不能起身的聶五,就是六個五峰盜,此外,尚余高敏正和葉鈞耀,吳司吏、趙五爺、胡捕頭、羅班頭,以及最邊上抱手而立的汪孚林。也就是說,盜賊的人數(shù)比官府的人數(shù)還要更多些。 面對這樣詭異的格局,高敏正只覺得心里咯噔一下,有一種非常不妙的預(yù)感——莫非是葉鈞耀打算放任這些暴怒的盜賊殺了他不成? “高同知不用擔(dān)心,本縣還沒瘋,不會放任你被人撕成碎片?!比~鈞耀已經(jīng)看到了汪孚林對自己打的眼色,知道大堂兩邊角門那兒已經(jīng)埋伏了人,如若盜賊異動,將會立刻沖進(jìn)來。 他曾經(jīng)親眼看見汪孚林和小北在自己面前殺人,那樣血腥的一幕見過之后,他只覺得再可怕的事也不過如此,這會兒自然格外鎮(zhèn)定。他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隨即淡淡地說:“好教高同知得知,之前湖廣巡按御史雷稽古的海捕文書,也送到了徽州,從今天早上開始,徽州府城和歙縣城各道城門就開始嚴(yán)加盤查,不知道你見過上頭的人沒有?” 高敏正不知道葉鈞耀為何突然顧左右而言他,等汪孚林上了前來,直接將三張圖在他面前一一展開,他好容易才控制住了臉色,心中卻泛起了驚濤駭浪。這畫上蓋著湖廣巡撫、巡按以及布政司按察司的印章,自然不容有假,可上頭的人竟是邵芳主仆三人!即便名字和他聽到的截然不同,可高拱的座上嘉賓卻成了通緝犯,這是何等滑稽的事,雷稽古是不知情之下這么做的,還是知道之后才這么做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看來高同知是不大明白這海捕文書以及影子圖形的由來?!蓖翩诹中α诵Γ@才不慌不忙地將自己之前走了一趟漢陽漢口武昌三地的事情給解說了一下,見高敏正竭力保持著紋絲不動的臉色,眼神和身體的種種細(xì)節(jié)反應(yīng)卻無法一力控制,他卻不再深入下去,退后兩步回到了葉鈞耀身后。 “那又怎么樣?”高敏正卻不是雷稽古,不會那么有勇無謀,更不會輕易舍棄深得高拱信賴的邵芳,他哂然一笑,語帶雙關(guān)地說,“葉觀察這官職得來不易,你可不要玩火!玩火者必自焚,我不過區(qū)區(qū)一同知,可朝中我那位同姓的貴人,卻是眼里不揉沙子的人!” 如果放在從前,別說和首輔高拱頗有密切關(guān)系的人,哪怕就是高家一個下人到徽州,葉鈞耀也早就如同驚弓之鳥了??扇缃翊箫L(fēng)大浪都看過,再加上是人家先算計自己,他骨子里那股剛強(qiáng)之氣又在這兩年多的縣令任期中,全都被一點(diǎn)一滴激發(fā)了出來,這會兒,他完全忘記了被高拱排擠出朝廷的李春芳,忘記了和高拱老拳相向被趕出內(nèi)閣的殷士儋,更忘記了因為和高拱交惡而被勒令致仕的趙貞吉……他此刻唯一的想法就是,先拼了再說! “我只知道,玩弄人心者,徒取滅亡!”葉鈞耀大喝一聲,一字一句地說道,“高敏正,你指我私縱犯人,我還要說,你將這海捕文書通緝的三名人犯匿藏家中!你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卻沒想到抬頭三尺有神明!本縣已經(jīng)令人帶著精干人手出發(fā)前往府城,你覺得可能抓一個現(xiàn)行?” 剎那間,高敏正已經(jīng)氣瘋了。他來之前做足了功課,判斷了葉鈞耀可能有的各種反應(yīng),可眼下這最強(qiáng)硬又或者說最沖動的這一種,他是無論如何都沒料到的。他甚至不得不摁住胸口,竭力抑制那實在太快的心跳,甚至連罵娘的力氣都沒了。他看了一眼大堂上還沒弄清楚狀況的一幫人,很想大吼一聲你們知不知道這是在老虎嘴邊拔毛,元輔一怒,又豈是你們這些小人物惹得起的,可他又不可能這么明顯地說話。 因為那無疑意味著往高拱身上潑臟水!想當(dāng)初高拱回朝不是首輔只是次輔的時候,李春芳就得靠邊站,更何況現(xiàn)在大權(quán)獨(dú)攬? “葉觀察,你真的想清楚了?不要事后后悔!”得到葉鈞耀一個輕蔑的冷笑作為回答,高敏正顧不上后院起火了,干脆決定破罐子破摔,先把眼下這一茬解決了再說,“既如此,我現(xiàn)在只問你要一個人,你把廖峰交出來!且不論你竟敢命人到我家搜人,這是否有違律例,我現(xiàn)在只問你私縱犯人一項!” “誰說縣尊私縱犯人?” 高敏正倏然扭頭看向這聲音的方向,見赫然是汪孚林,他正要開口呵斥,卻不想汪孚林側(cè)了側(cè)身,這時候,從其身后的角門處,兩個家丁模樣的漢子一左一右架著一個走路都有些困難的漢子上了前來。他還來不及說什么,就只聽身后傳來了一片驚呼,有的叫大哥,有的叫老大。到了這份上,他若是再不知道此人是誰,那就真的是豬腦子了。 怎么可能!哪個盜賊會這么愚蠢,被放出去還又回來? 而汪孚林則是深深舒了一口氣——他真是沒想到,最后竟然趕上了! 第四零五章 責(zé)任我一人來背! 大哥回來了! 哪怕剛剛那個扛不住壓力,再加上被苦役折磨得無法忍受,因而出口告發(fā)的那個漢子,在看到走路都要人攙扶的廖峰之后,第一反應(yīng)竟是深深的驚喜,緊跟著方才捂著受傷的脖子,喉嚨口發(fā)出了一聲后悔的嘆息。至于其他人,那就是完完全全的狂喜了。就連剛剛挨過打的聶五,此刻也掙扎著爬起來拉上了褲子系好,踉踉蹌蹌朝廖峰迎了上去。倘若不知道的人,還以為現(xiàn)身的是什么要緊人物,而不是一個單純的盜賊頭子。 高敏正今天碰到這一連串事件,他甚至覺得自己已經(jīng)不會震驚了,所以廖峰現(xiàn)身的剎那,他生出的只是深深的無力感。此時此刻,他勉強(qiáng)打起精神,想要重新奪回一點(diǎn)主動權(quán),卻沒想到汪孚林又是搶在他前頭說道:“既然高同知你要的廖峰已經(jīng)回來了,私縱犯人這四字罪名再要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