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擱,當(dāng)即告退。待見呂光午一言不發(fā)跟著自己出來,他本來還擔(dān)心這位呂公子一個忍不住反唇相譏,這會兒終于長長舒了一口氣。等到張佳胤傳命叫了一個軍官進(jìn)去,不消一會兒,人從屋子里出來,卻是相當(dāng)客氣有禮地對他和呂光午拱了拱手。 “二位隨我來!” 如果只是張佳胤的吩咐,這些戚家軍的將卒當(dāng)然會猶疑一下,但汪孚林和呂光午畢竟是和戚家軍有淵源的,上上下下待他們頗為和氣。前往府衙大牢的路上,汪孚林還笑著提到之前被邵芳“坑”到丹陽時,一路從徽州保護(hù)自己的閔福和吳六一兩位老卒,談到了戚良等戚家軍老卒在歙縣的幸福生活……林林總總拉近了關(guān)系,引路的那軍官明顯健談多了。 “戚百戶那是大帥身邊親信中的親信,故而方才從大帥的姓氏。雖說他眇了一目,可到了薊鎮(zhèn)沒幾年就竟然退出軍中,大家都有些惋惜。雖說他常有信送來,可畢竟耳聽為虛,可汪小官人你這么一說,倒是如同我親見一般?!蹦擒姽俜路鹗侵钡竭@時候才醒悟到主動承認(rèn)了身份,連忙壓低了聲音道,“汪小官人和呂公子都不是外人,還請?zhí)嬖蹅冏哌@一趟保密,畢竟這次大帥是承宮中和內(nèi)閣密旨方才派出我等?!?/br> “那是自然。”汪孚林打了個哈哈,痛快地說道,“伯父南明先生和戚大帥那是何等交情,我怎會說出去?呂公子就更不用說了,畢竟曾是戰(zhàn)場袍澤。” “那就多謝了。不過真是好久不見呂公子了,當(dāng)年威武我等至今記憶猶新,只盼著能再一睹英姿?!蹦擒姽亠@然很會說話,見呂光午淡淡一笑,他也不覺得受了冷遇,當(dāng)下便改口說到了擒拿邵芳時的情景,“說是邵家養(yǎng)著多少家丁,多少江湖豪客,嘿,一聽到官府之名就立刻如鳥獸散,剩下忠心護(hù)主的也就是小狗小貓兩三只,就是邵芳,也還不是自知大勢已去,束手就擒?現(xiàn)如今邵家外頭還有幾十個弟兄看著,一只蚊子都飛不出來?!?/br> 交連官府,得勢一時,看上去手眼通天,財大勢大,養(yǎng)家丁豪雄數(shù)百,可真正出事的時候,還不是樹倒猢猻散? 呂光午在心底嘆了一口氣,待見汪孚林看了過來,眼神中分明也透露出了這樣一種感慨,他最終沒有說話,只是默然跟著那引路的軍官下到了大牢。 也許是因為邵芳乃是上命要捕拿的要犯,也許是因為鎮(zhèn)江府衙大牢本來關(guān)著的犯人就不多,汪孚林并沒有看到什么所經(jīng)之處一雙雙手從柵欄中探出來叫囂不斷的畫面,縱使有些監(jiān)房中顯然能夠看到黑乎乎的影子,那些犯人也多半或坐或躺,一個個猶如活死人似的。當(dāng)最終來到最里頭的監(jiān)房,隨著身后的門一關(guān),他就看到那唯一的一間監(jiān)房中,一個人正靠墻坐在那里,仿佛在發(fā)呆。 這里乃是整個牢房中地勢最低的地方,沒有窗戶,透不進(jìn)半點陽光,只能靠墻上的昏暗油燈照亮,空氣中彌漫著說不出的霉臭味。哪怕汪孚林在歙縣的時候就不止一次造訪過大牢,可如今重臨故地,他卻仍是很干脆地掩住口鼻。正面與人一打照面,他就認(rèn)出了邵芳那招牌的大小眼。 “邵大俠,又見面了。” 剛被押進(jìn)此處還不到半個時辰,老仇人就出現(xiàn)在面前,邵芳自也免不了錯愕,可更多的卻是頹喪。見呂光午也跟著汪孚林一起來的,他便自嘲地笑道:“你們是特意來看我這階下囚慘狀的?” 汪孚林沒有答話,而是對那軍官說:“張巡撫知道,我和邵芳有不小的私怨,再加上這次我從揚州來的事情要著落在他身上,這才因我之請,準(zhǔn)我見邵芳一面。有些話我想單獨對他說說,都不是些好聽話,讓人聽見我實在是丟面子,您能否行個方便?” 那軍官剛剛聽汪孚林之前咬牙切齒地說起如何與邵芳結(jié)怨,再加上張佳胤都暗示了這一茬,他此刻聽到這要求,當(dāng)然不會覺得有什么驚奇。宰相肚里能撐船那是宰相的事,他們這些當(dāng)大兵的,講的就是能報仇就報仇,誰樂意等個十年報仇不晚?所以,他心領(lǐng)神會地笑道:“那好,我就不打擾汪小官人了?!?/br> 等人爽快離去,剛剛從見到張佳胤之后就一直保持沉默的呂光午方才開口說道:“邵芳,事到如今,你可知道后悔了?” “后悔……呵呵,當(dāng)然后悔。早知道我就不該離開京城,早知道我就應(yīng)該力勸高拱先下手為強,早知道我在當(dāng)初交接那些閹宦的時候,就應(yīng)該鼓動他們想辦法殺了馮保!沒有在兩宮和小皇帝面前舌粲蓮花的馮保,張居正又能有什么作為?” 邵芳這充滿怨毒的聲音在牢房中回蕩,汪孚林想到的只有四個字——冥頑不靈。 早知今日,何必當(dāng)初,要怪就怪你當(dāng)初放著好好的富家翁不做,丹陽邵大俠不做,非得去摻和朝廷政爭那趟渾水! 果然,呂光午眉頭大皺,隨即淡淡地說道:“既如此,我也沒什么好和你說的。孚林,我在門外替你守著?!?/br> 汪孚林見呂光午頭也不回地離去,他收起那僅存的同情之心,直截了當(dāng)?shù)卣f道:“邵芳,我今天到這見你,是為了淮揚水災(zāi)的事。挑明了說,便是為了你家里的一萬石存糧。你這一倒,邵家只余三歲孤兒,就算你還有女婿,也未必架得住墻倒眾人推。那一萬石糧食我出一個公道價錢買,呂公子當(dāng)證人,你應(yīng)該能信得過,到時候這筆錢就放在你女婿沈應(yīng)奎那兒,想來以他仗義豪爽的性子,定然會善待妻弟?!?/br> 第四四三章 眼看他樓塌了 以己度人,倘若換成汪孚林有囹圄之災(zāi),邵芳自忖一定會拍手稱快,到牢中言語羞辱一番也不無可能。因此,對于汪孚林這樣直陳來意,竟是一種談交易的口吻,他確實非常意外??伤汈Ь拖肭宄?,汪孚林要這一萬石糧食不是為了賺錢,而是為了某種政治上的考量,有了這一萬石糧食,不論是給官府去做人情,還是讓鹽商們?nèi)ニ⒚?,又或者自己養(yǎng)望,哪樣不好?然而,他落到了這個份上,性命十有八九已經(jīng)難保,怎么可能還說個不字? 然而,傲骨發(fā)作的他卻偏偏冷笑道:“你真是好算計,可我若是說不呢?” “你說不,我和呂公子就直接去丹陽邵家提,到時候向張巡撫借幾個兵馬隨行,邵家誰敢不給?”汪孚林見邵芳登時閉嘴不做聲了,他只不過是一時起意想看看這位政治投機的失敗者是怎個情景,眼下也懶得多呆了,“你好自為之吧?!?/br> 見汪孚林轉(zhuǎn)身便走,邵芳方才一骨碌爬起身來,踉蹌來到了柵欄邊。他雙手死死抓住了那粗大的木柵欄,突然聲音沙啞地說道:“一萬石糧食我可以分文不要送給你,邵家的所有家財我也都可以送給你,我只求你一件事,保住我邵家最后那點血脈!” 汪孚林剛來到門邊準(zhǔn)備出去,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