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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花樣秀手藝,第一次烤鴨的那天史家二位小姐再加上程乃軒夫婦一塊過來,所有人都大飽口福,他倒暫時沒心思再到哪去找什么好吃的。此時此刻,兩人騎馬漫無目的地轉(zhuǎn)了一圈,最終決定去外城,訪一訪那些同路進(jìn)京萍水相逢的朋友。 這是半個月來他第一次到外城,找到之前那幾人提到的客棧時,他卻愕然發(fā)現(xiàn),這些即將應(yīng)考會試的舉人,全都出去參加詩社文會了,而且去的地方還各不相同。哪怕是外城徽州新安會館也是一樣,白天少有士子留在房里閉門造車,幾乎無一例外地出門會友。由于今科解元江文明之前病了一場,思忖再三就沒有參加明年的會試,因此有些敗興的汪孚林發(fā)現(xiàn)沒遇到熟人,吃過午飯,他就干脆和小北策馬去了附近的幾個集市。 外城前門大街附近,從騾馬市、菜市、米市再到綢緞商鋪云集的綢緞街、金銀街等等應(yīng)有盡有,其中也有民間俗稱的人市。這人市并不僅僅是插草標(biāo)買賣奴婢,而是類似于后世的人才市場,精通各種各樣工作的人分門別類,群聚在一家家專營介紹活計的牙行,等待雇主挑選。而真正的大戶人家若有需要,自有牙行親自帶人上門,親自到這兒來雇人的則多數(shù)是中人之家。 汪孚林和小北先去領(lǐng)教了一下其他集市上的各種物價,這才來到了人市,真正領(lǐng)教了一回大明朝人力成本的多寡。這其中,磚瓦匠一個月工錢一千五百文,轎夫一千八百文,而若是尋常搬運(yùn)東西的苦力,一個月只得九百文,至于給人幫傭做廚子的,按照手藝好壞,從每月八百文到兩千文不等。反而是乳娘之類,真正大戶人家才能用得起的,人市上很少,用牙行的話說,這種都是臨時接單臨時去尋,不會讓那些奶水金貴的女人在這里等著。 人市的前面一半都是各式各樣的牙行,一副成交火熱,氣氛活躍的現(xiàn)象,仿佛呈現(xiàn)出京師用工數(shù)量的龐大,但當(dāng)汪孚林和小北穿過人來人往的前半截,來到后半截的時候,放眼看去就是破衣爛衫的孩子又或者年輕男女或站或坐,等待買主的情景。在這種天寒地凍的大冷天里,大多數(shù)人裹著不太合體的爛棉襖,看向路人的目光中滿是期盼。汪孚林只是隨眼一瞥,就看到一個衣著尋常的買主用一小塊銀子就帶走兩個孩子的一幕。 感覺到小北一把抓住了自己的手,汪孚林也有些心頭沉重。金寶、秋楓、連翹,也不是就這樣被家里人狠心賣了的? 就在這時候,他突然聽到了一個凄厲的叫聲:“公子,公子,求求你帶走我家冬哥,他什么都會做,什么都能做,求求你,否則這個冬天他熬不過去的!” 汪孚林見小北拽了他一把,分明示意去看看怎么回事,他也就跟著其他人往那聲音的來處走去。就只見一個二十出頭的高個年輕人正被一個衣衫襤褸的婦人死死拽住袖子,想退也不是,旁邊兩個最初呆若木雞的隨從見四周好些人圍攏過來,原本高高揚(yáng)起想要打人解圍的手趕緊放了下來。汪孚林和小北到得早,須臾背后就圍了一二十人,有人嚷嚷問怎么回事,有人鼓噪讓那年輕公子帶人回家,也有人則是責(zé)備那像是母親的婦人不該強(qiáng)買強(qiáng)賣…… 一片混亂中,年輕公子拽了兩回,都沒能把自己的袖子從那婦人的手中搶救回來,不得不無奈地說道:“大嫂,我家規(guī)矩森嚴(yán),我一個晚輩不可能隨隨便便帶人回去。我剛剛只是想問問,怎么就過不下去了要賣兒鬻女,并不是要買你家孩子?!?/br> 話音剛落,四周便是一片小小的sao動??茨谴┲谷皇羌喤郏依镉忠?guī)矩森嚴(yán)不能隨便買人,這顯然就是真正大戶人家里出來的貴公子了!就連汪孚林也不禁在心里嘆息了一聲,你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這婦人猶如抓了根救命稻草,怎么會松手? 果然,聽了那年輕公子的解釋,那婦人松開手沒有再抓住他的袖子,卻猛地雙手抱住了他的大腿:“公子,我不要你的錢,只求你能夠收留冬哥,哪怕讓他做牛做馬都行!我才死了丈夫,大伯子就要把我賣了,可我就這么一個兒子,若是任憑大伯子把冬哥賣給花子幫,我寧可一文不要把他送給可靠人家,也不想他過那日子!公子,小婦人求您了,只望您公侯萬代,您就收留了冬哥吧!” 第五零零章 書呆的公子 小北之前跟著乳娘輾轉(zhuǎn)東南,世態(tài)炎涼,吃過的苦頭,經(jīng)歷過的世事,自然不是一般的閨中千金能夠想象的。所以,盡管是第一次踏足人市,又是第一次看到這種如同賣牲口一般賣兒鬻女的景象,可看到那婦人苦苦哀求不止,而那十一二歲的孩子亦是哇哇大哭,站在旁觀者角度的她在最初的震動之后,漸漸嗅出了幾分不對勁。她忍不住輕輕拉了拉汪孚林的袖子,低聲說道:“汪孚林,我總覺得這賴上人的母子有點(diǎn)像演戲,打蛇隨棍上也太明顯了!” 面對這悲戚的求告,汪孚林只顧著看那手忙腳亂的主仆三人了,聽到小北這嘟囔,他方才把注意力放到了母子二人身上。見婦人一面苦苦哀求,一面卻死活抱住年輕公子的大腿不撒手,而小孩也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叫著不肯離開娘親,他眉頭一挑就轉(zhuǎn)過身看著圍觀人群,見其中有人露出了嘲弄的表情,他囑咐了小北一聲,就從另一個方向擠了過去。 等從人背后上去,他仿佛是才來看熱鬧似的,拍著其中一人的肩膀問道:“老哥,怎么又來這么一出,天天鬧煩不煩?” 盡管無緣無故被人拍了肩頭有些不大高興,但看到汪孚林一身布衣頗為簡樸,而且又叫了自己一聲老哥,聽口氣也是很熟悉眼下這種鬧劇的,那人便嘿然笑道:“可不是?陳三家的又在坑人了。明年乃是會試之年,少不了會有士子跑到人市這種地方來見識見識,賣弄一下同情心,這不就是白送了機(jī)會給人?反正還是老戲碼,不一會兒,那位公子肯定禁不住人家的苦苦哀求,掏腰包拿點(diǎn)錢了結(jié)。這陳三家的也實(shí)在是有恃無恐,今天都已經(jīng)同一手段耍了三回,不就以為本地人不想拆穿她母子?” 汪孚林發(fā)現(xiàn)果然有貓膩,當(dāng)下又問道:“每次都拿自己兒子演戲,這婆娘真夠狠的?!?/br> “都一樣的貨色。歹竹出不了好筍,當(dāng)娘的都是這等貨色,兒子自然小小年紀(jì)就知道坑蒙拐騙?!?/br> “我就想著,萬一有人真的把她兒子買回去呢?” “買回去?買回去之后,那才叫真的引狼入室,家里還能剩下值錢東西?別看那位公子身邊還帶著隨從,那陳三家的死活抱著他大腿,那小孩子順手就可以偷雞摸狗,身上值錢的東西至少得被摸掉幾樣,就算被發(fā)現(xiàn),她接贓之后再順手塞給躲在人群里的男人,到時候就是叫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外城這種地方,真正城里的貴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