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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口中的汪公子三個字,他一下子想到了剛剛的汪孚林。 “南明兄之前提到的,照管那些東西的侄兒,莫非就是……” “正如大帥所想。” 戚繼光知道汪道昆前后兩位妻子都無子,年近四十方才納妾生子,而自己也是三十五歲方才納妾,后來總算陸續(xù)有了幾個兒子,可無論他還是汪道昆,要等到兒子長大成人繼承家業(yè),那還有得好等了。可剛剛那汪孚林看看也還不到弱冠,竟然妻子也娶了,進士考中了,生意也做得不錯,實在讓人羨慕汪道昆家中子弟出賢才的好運。 自己的弟弟戚繼美就算頗有出息,在東南抗倭中屢立戰(zhàn)功,如今在薊鎮(zhèn)亦是進入了高階將領序列,可統(tǒng)共也只有一個兒子。自己妻子無出,至今也只有三個庶子。其中戚安國記在王氏名下,另兩個也還小。所以,他不得不盡心竭力為那兩個兒子做打算! 汪孚林和小北這次到薊鎮(zhèn)三屯營來,只帶了碧竹和四個浙軍老卒。嚴m(xù)ama原本是一定要跟的,汪孚林考慮到葉鈞耀初到京城,有些地方需要熟悉本地的人幫忙,就說服嚴m(xù)ama留了下來。如今四個隨從安置在另外一間屋子,他們主仆三人則合居一間客房??头侩m說不上非常軒敞,卻也陳設整齊雅致,一應用具全都是簇新的。可即使之前一路車馬勞頓頗為疲累,可夫妻倆都沒有多少睡意,到最后碧竹被他們吩咐去先睡,兩人便盤膝坐在暖炕上出神。 真正說起來,小北雖不像汪孚林那樣是第一次見戚繼光,可兒時的記憶早就不大分明了。那是父親的舊部,卻不能算是父親的舊友,更何況戚繼光真正飛黃騰達,是在福建平倭之后,是在鎮(zhèn)守薊鎮(zhèn)為總兵之后。而之前乍一看到人的時候,戚繼光和民間傳說中那種純粹英雄的形象實在相差太遠,能夠感覺到的只有疲憊和倦怠,直到汪孚林拿出汪道昆托付的寶劍與其合劍之后,她才發(fā)現(xiàn)戚繼光身上方才多了一種與最初截然不同的精氣神。 “孚林,戚大帥剛剛一句都沒提過夫人,伯父不是說,戚夫人已經(jīng)到薊鎮(zhèn)了嗎?” 汪孚林不知道該怎么說,左思右想,到最后就把自己所知的傳聞中戚夫人王氏那點故事全都一一說了出來。講到戚繼光當年家貧的時候,王氏買回來一條魚,自己吃魚頭魚尾,把魚身全都留給戚繼光吃的往事,小北不禁有些不相信:“好歹戚大帥當年也是世襲的四品軍職,夫人又出自什么王萬戶,怎么至于就這么窮?” “你想想,從洪武世襲至今的軍職,都快二百年了吧?而這么多年來朝廷又許出去多少世襲軍職?可真正每個都司每個衛(wèi)所的實缺又有多少?很多人就是掛個虛銜,如果等不到實職,就只有窘迫兩個字,那點俸祿夠吃飯?想來戚大帥年少時,父親重病期間花光錢,也是這個光景。至于所謂王萬戶,本朝有萬戶這個官職嗎?說不定這人姓王叫萬戶,說不定這個人也就是和戚家一樣的世襲軍職,再說總不能把一家一當全都給女兒陪嫁,精打細算是必須的。” 小北這才信了七分,可對于戚夫人王氏因為丈夫納妾,幾乎要捅刀子殺人的剽悍,盡管她跟著蘇夫人,也知道什么叫做厲害主婦,更在外頭聽過不少悍婦的故事,還是有點難以置信。畢竟這年頭悍婦大多都是沖著婢妾去的,那端的是殺人如麻,畢竟律法總是偏向正妻,被人捅到朝廷之后,杖責令離異是最重的處分了,問題在于大多數(shù)懼內如虎的丈夫都不敢聲張。可即便如此,敢沖丈夫這么狠的妻子那仍舊是鳳毛麟角。 “要我說,戚大帥偷著納妾生子當然不對,可朝廷的制度也不好!我曾經(jīng)聽爹娘說過,最初是官員上任三年之內則不許帶家眷,說是怕家眷受人請托,可你要這里三年那里三年,十年八年就過去了。也是這么多年之后方才漸漸放松了管束,可民間還是不帶家眷上任的官員就被人嘖嘖稱道,這不是讓人為了名聲,就拋妻棄子不管不顧嗎?現(xiàn)在當一般地方官的還好,可九邊重鎮(zhèn)的督撫還有總兵,不少也是不帶家眷的,結果倒好,姬妾成群就順理成章了。” 汪孚林最初沒料到小北會直接把矛頭指向制度,當發(fā)現(xiàn)這丫頭越說越離譜,已經(jīng)嗤之以鼻,他趕緊把食指放在她嘴唇上。在家里說說這些當然不要緊,但戚繼光是什么人,薊鎮(zhèn)總兵!盡管張居正看似對其信賴備至,安知就一定沒有廠衛(wèi)埋伏在家里當釘子? “出門在外,謹慎點!” 可他這話音剛落,窗外便傳來了一聲冷笑:“這年頭當官的男子都膽小如鼠,還不如我等女流!” 第五二二章 拔刀相向 汪孚林只是防著有人聽壁角,可是,當真正發(fā)現(xiàn)有人聽壁角,他不由覺得一陣驚悚,可隨之就意識到說話的是女人。而在這總兵府,敢于對小北這樣大逆不道的評論說出這樣贊同之語的女人,毫無疑問只有一個,就是那位戚夫人王氏。然而,在這大冷天的晚上,堂堂一位一品夫人不在內院好好呆著,而是突然跑到外院客房來,也不敲門就在外頭站著聽壁角,這算什么? 最重要的是,之前小北一點都沒察覺! 他再次看了一眼小北,見其一點都沒有因為說話被人附和而高興,而是一張臉繃得緊緊的,顯然也正在懊惱自己的疏忽。他想了想便索性下床,穿好鞋子后走到門邊,撥開門閂后直接打開了門,見窗外那地方站著一個披了白色狐裘的女子,人正轉過頭來冷冷看他,他就直接拱了拱手道:“天寒地凍,夫人若有什么話要問,徑直到屋子里說豈不方便?” 疑似戚夫人王氏的女子大步走上前來,毫不在意地從汪孚林身側進了屋子。在明亮的燈火下,汪孚林快速打量了一眼這位四十出頭身材高挑的中年女子。只見其面龐微豐,大約是在雪中站得時間長了,膚色略嫌蒼白,五官少幾分柔和,多幾分剛硬,眼神更是鋒芒畢露,竟有一種讓人不敢逼視的壓迫感。她見汪孚林竟敢不閃不避和自己對視,不禁又冷哼了一聲,目光這才落在了后頭的小北身上,眼神稍稍柔和了一點。 “沒想到汪道昆的侄兒媳婦竟然如此敢言!沒錯,若不是這些見鬼的規(guī)矩,別人好端端的一家人怎會不得不夫妻骨rou分離,哪來那么多官員動輒絕嗣無后之事?年輕能生的時候和丈夫分隔兩地,等到不能生的時候,丈夫官也當?shù)么罅耍梢责B(yǎng)得起家眷了,那時候就看著那些妖妖嬈嬈的婢妾整天在面前晃悠,怎么可能不硬生生逼出幾個悍婦來?” 小北卻和汪孚林注意到的東西不一樣,她的眼神從一開始就被王氏的右手袖子吸引。在她看來,那有些不自然的袖子之中,仿佛藏著一把短刃!在王氏說話的時候,她快走幾步和汪孚林并肩而立,隨即鎮(zhèn)定地問道:“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