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辭離開了。臨走的時候,發(fā)現(xiàn)洪濟遠竟然坐在床頭椅子上不肯走,他不禁有些奇怪,可想想這一老一少剛剛抬杠的情景,以為洪濟遠在公事上幫了忙,卻還要在私底下找回場子,也就沒太在意。 他這一走,趙德銘和李曄立馬都跟了出去,就連小北瞅了一眼汪孚林的表情,也悄然退避了開來。這下子,洪濟遠立刻沒了顧忌,當(dāng)即厲聲說道:“汪孚林,就你這么一折騰,本就多事的建州接下來簡直要亂成一鍋粥,覺昌安和奴兒哈赤祖孫全都死在了撫順關(guān),萬一其部眾群起為其復(fù)仇,寇邊遼東,你負(fù)得起這個責(zé)任?” 第五九三章 帶到溝里 “我當(dāng)然負(fù)不起這個責(zé)任?!?/br> 汪孚林見洪濟遠被自己那無賴的語氣給氣得霍然起身,整個人直發(fā)抖,他這才慢悠悠地說道:“但洪觀察怎么知道,覺昌安這一死,他的部眾就會寇邊?” 洪濟遠頓時被汪孚林噎得一愣,卻只聽這位去年的三甲傳臚用一種非常從容的語氣說道:“要知道,覺昌安等兄弟六人號稱寧古塔六貝勒,在赫圖阿拉附近筑城六座,各擁兵數(shù)百數(shù)千不等,看似互相呼應(yīng),實則力量分散,彼此之間常有內(nèi)斗。覺昌安身為第四個兒子而坐擁祖業(yè),其他兄弟對他不滿的多了去了。否則,他通過撫順馬市積攢了不少家底,可他那些兄弟子侄又怎么會去投靠王杲,而不是擁護他和王杲分庭抗禮?” 盡管是新官上任的苑馬寺卿,但洪濟遠能夠被張學(xué)顏看重,自然在內(nèi)政和軍事素養(yǎng)上都非常有獨到之處。然而,女真尤其是建州女真山頭林立,朝廷又或者遼東文武最重視的,之前是王杲,如今是俗稱南關(guān)的海西女真哈達部,以及俗稱北關(guān)的葉赫部,再加上建州女真之中比較強大的棟鄂部王兀堂。至于覺昌安,基本上算不上多厲害的一號人物,故而洪濟遠初來乍到,還沒有關(guān)注到這樣一個實力不強的部族勢力身上。 但是,他心頭那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幕饸猓瑓s已經(jīng)奇異地消解了七成,人也慢慢坐了下來。沉吟片刻,他竟是沉聲說道:“你繼續(xù)說?!?/br> 有戲。 汪孚林自從在洪濟遠口中詐出了張學(xué)顏在鴉鶻關(guān)的布置,就對這位新任苑馬寺卿非常重視。據(jù)他所知,遼東其他分守道分巡道兵備道這一層的文官,都是資格頗老,經(jīng)驗豐富,不是他輕易能夠說動的,唯有洪濟遠這樣對遼東了解還不夠深入徹底,可之前做官資歷又相當(dāng)深厚的人,才有說服的可能性。因為洪濟遠要再更上一層樓,就必須在遼東有所建樹,這樣一來,還沒上任的他哪怕多獲取一點信息,多了解一種可能,那也是好的。 所以,他清了清嗓子,這才繼續(xù)說道:“所以,我之前目睹那祖孫二人火并身亡之后,也曾經(jīng)擔(dān)心過他們部眾犯邊的可能性,但細(xì)細(xì)思量之后,就覺得不大可能。如若寇邊,赫圖阿拉城的部眾必定會遭到其他五城的一致拋棄,試問在如今遼東兵強馬壯的情況下,王杲尚且覆滅,誰還敢主動挑起大戰(zhàn)?” 要知道歷史上努爾哈赤起兵之初,不敢對遼東宣戰(zhàn),只敢拿尼堪外蘭開刀,即便如此尚且遭到其祖父的兄弟子侄群起反對,甚至幾乎就將其置之于死地,更何況是眼下的赫圖阿拉城?如果他猜測得沒錯,覺昌安的嫡系子孫要么隱忍,要么禍水東引,反正在沒有積蓄足夠的實力前,絕對不可能挑起邊釁! “然而這傳揚出去,女真人當(dāng)中必定會傳言遼東誘殺族酋,你知道這是多大的影響?” “誘殺不誘殺的,在洪觀察看來,這是因為我故意利用速兒哈赤逃跑事件,讓沈士弘帶著一些心腹隨從以及女真佃戶出關(guān),打算去完成張部院的托付,但你想一想,如若不是遼東李大帥在俘虜?shù)娜酥邪l(fā)現(xiàn)了覺昌安那兩個孫子,并把人留在身邊,而不是殺了又或者將其和普通俘虜放在一起,任其勞役,又怎會有這一次的事件?奴兒哈赤和速兒哈赤兄弟一個十五歲,一個十歲,李大帥留他們在身邊,難道不是為了將來放回去,在建州女真扶持一股勢力? 從前唐時,天下各國派王子或貴介入國子監(jiān)學(xué)習(xí)漢學(xué),回去之后推廣漢化,但天下各國既有心向大唐的,也有學(xué)成之后致力富強,不甘心只為一國藩屬的。再說一句誅心的話,這種留部族質(zhì)子的情況,皇上可為之,朝廷可為之,李大帥做起來卻不合適!更何況,如今的女真是什么地方,他們?nèi)羰钦娴谋谎盏米x過兵法,通悉遼東軍制,回去女真之后,十年二十年會是個什么光景?” 洪濟遠直接被汪孚林一番話給帶進了溝里。畢竟,汪孚林是第一次來遼東,他做夢都沒想到,汪孚林會真的對一對名不見經(jīng)傳的女真少年如此重視,甚至處心積慮用最正當(dāng)?shù)霓k法把人給除掉。所以,汪孚林直接點明李成梁的居心,他也不得不仔細(xì)考慮。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最終嘆了一口氣。 而在這時候,偏偏他又只聽汪孚林開口說道:“李大帥和張部院上任之前,遼東局勢糜爛,田畝拋荒,兵員逃亡,兵器馬匹不敷使用,文官撈錢,武官怕死,能夠有如今這樣的局面,虧的是張部院拼命整頓,而李大帥則一門心思整飭軍伍,打仗的時候拼殺在前,于是遼東確實氣象一新。但恕我直言,朝廷分化女真是一貫的宗旨,當(dāng)年建州分為左右衛(wèi)就是由此而來。覺昌安之死,正是建州女真進一步分裂的好機會?!?/br> “此事我會如實稟奏張部院。” “洪觀察就算不這么說,我也想拜托一件事?!蓖翩诹终f著就從枕頭底下拿出了一封已經(jīng)用火漆封口的信,雙手呈遞給了洪濟遠,“煩請洪觀察一并把我這封信給張部院的信捎帶過去。盡人事,聽天命,雖說我一向不怎么喜歡后半截話,但事已至此,除了士弘他們盡人事,我也只能寄希望于邊關(guān)守將能夠擦亮眼睛了。事關(guān)重大,李大公子雖說愿意傳達此命,但如果能有張部院開尊口,士弘他們千辛萬苦不畏生死帶回來的人,也就不至于再次被邊將扣下。而這么一件事,只能拜托洪觀察了?!?/br> 洪濟遠來的時候怒氣沖沖,但走的時候卻心事重重,那怒氣卻顯然不見了。小北目送著這位帶著幾分沉重的背影,進屋之后見汪孚林正靠在那出神,不由得沒好氣地問道:“干嘛要裝???要裝病不該是沈先生嗎?” “他是謙謙君子,至于我呢……你家相公我向來是個底線很低的小人?!?/br> 小北只是調(diào)侃一句,沒想到汪孚林竟然如此自我貶損,一愣之后當(dāng)即一個箭步竄上前去,死死捂住了他的嘴。見汪孚林眼睛閃閃地看著她,她才兇巴巴地叫道:“不許你瞧不起自己!你就算不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可也從來都是挺有擔(dān)當(dāng)?shù)娜?!?/br> 汪孚林費了老大力氣才把小北的手給挪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