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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夫人也聽說過張學顏舉薦汪孚林進都察院,但彼時科道言官交相彈劾,再加上汪孚林又沒有外任縣令或者府推官的經(jīng)驗,也沒有在更低品級的京官任上磨礪過,所以她根本不認為此事可能成功。畢竟,正七品的十三道監(jiān)察御史看似品級和縣令府推官一模一樣,卻幾乎從不作為初任官授予新進士??烧l曾想汪孚林這樣鬧騰了一場,竟是一下子跨出了別人至少要三年才能完成的一步! 可這顯然不是什么單純的好事! 第六一一章 勇士當賞? 進門的時候,汪孚林只是低聲對嚴m(xù)ama提了一嘴自己在文華殿之爭后的意外收獲,想讓蘇夫人有個數(shù),其他人那里并不打算宣揚,畢竟今天科道言官可謂是遭受重挫,去了五個人,只剩下余懋學一個是囫圇出來的,他卻反而因禍得福,這時候還在家里請客吃飯慶祝,未免太不低調(diào)了。然而,架不住剛剛不少人聽說他回來就蜂擁上來,他對嚴m(xù)ama說的這話竟是被人聽見了,一時間四面都是高興和狂喜的大呼小叫,汪孚林壓都壓不下去。 就連沈懋學,也覺得這實在是不可思議。他年紀大,威望高,很快就把歡騰的眾人給安撫了下去,又把侄兒沈有容趕到了一邊,繼而仔仔細細詢問了汪孚林今日文華殿那一番經(jīng)過。等聽說張居正竟然遭到了當眾彈劾,而萬歷皇帝一怒之下吩咐把人全都下了錦衣衛(wèi)北鎮(zhèn)撫司詔獄,他縱使一再高估這次文華殿之事的根源,也有點覺得計劃跟不上變化。 而汪孚林知道沈懋學擔憂的是什么,無非是要被逼不得已站在士林的對立面上,他就笑著說道:“沈兄不用擔心,我有分寸。更何況只是皇上開口說了一句話,馮公公附和了一句,首輔大人他們算是默認了,具體事宜還沒定下來。反而是今天我趁機把諸位在撫順關(guān)外那番冒險給講述了一遍,別人暫且不提,皇上卻聽得聚精會神,最后說了一句勇士當賞?!?/br> 這年頭軍民百姓的忠君之心都是銘刻到了骨子里,一聽到天子如此褒獎,別說沈有容激動得滿面潮紅,就連李二龍等人也大吃一驚,再次競相聚過來詢問是真的嗎,等到汪孚林再三確認,又說到自己提請萬歷皇帝頒賜御酒和司禮監(jiān)經(jīng)廠印制的四書,詩書傳家的沈有容倒也罷了,其他人卻是全都有些不明其意。尤其是心直口快的趙三麻子更是皺眉問道:“小官人,酒倒是不錯,但喝完了就沒了,可為什么要賜書?這賞賜不都得是一些實惠點兒的東西?” “因為只有這種東西不會被克扣,到時候?qū)m里派人頒賜的時候,打發(fā)那些宦官的賞錢可以少一點。更重要的是,今天在場的那些閣老和尚書也不至于因此認為我苛求太多,到時候群起反對,畢竟皇上還沒有親政,大事情要聽這些閣老尚書們合議。再說了,你們覺得宮里平常賞賜人的都是什么東西?” 汪孚林環(huán)視眾人一眼,這才似笑非笑地說:“從前用寶鈔的時候,宮里賞賜打了勝仗的將士時,大多是一錠不值錢的寶鈔打賞完事,就算考中進士,也是幾錠不要錢的寶鈔,除了狀元,其余的人連朝服都要自己去做,朝廷是不給置裝的。所以,與其要不可能給的東西,不如要實惠點的,比如御酒。又或者可以傳給子孫后人,作為炫耀之資的,比如說書。當然,司禮監(jiān)經(jīng)廠印制的書質(zhì)量有好有壞,但我想,馮公公也應該能夠體恤你們忠勇,拿出那些好的刻本來賞人。” 話說到這個份上,哪怕之前心里有些疙瘩的,此時此刻也終于心意平了。 “至于鐘南風和沈虎這兩位死難的,朝廷會旌表義士。老鐘就葬在遼東了,這樣每年都能得些祭祀,沈虎這一旌表,家里和沈家全都有益。至于什么賞賜官職之類的,沒等皇上說出口,我就岔過去了。你們別怪我,斬首數(shù)十級的功勛當然不止值那些東西,世襲的軍職是應該的,但如李大帥這樣的,昔日也差點因為沒錢,不能到京師襲封,所以眼前苦苦追求這個,不如留一個不求恩賞的印象,等到異日故事傳出去,書印出來,人人知道你們的功績,朝堂上那些大佬們松了口,再徐徐謀劃軍職之類實惠的東西?!?/br> 沈懋學心中震動,不得不承認汪孚林的考慮確實周全??蛇€不等他也幫忙勸慰一下所得和付出不成比例的眾人,卻只聽汪孚林又開口說道:“各位,朝廷對于賞賜軍伍向來是有定例的,但你們有的早就不在軍伍了,有的根本就沒在軍伍呆過。這次的事情,歸根結(jié)底是我招惹來的,而最大的好處,也很有可能是我來拿。既然如此,總不能讓英雄流血又流淚。你們也知道,我別的沒有,就有那么點閑錢,就拿出來貼補大家。” 不等有人反對,汪孚林就伸手壓了壓:“這是補償,是心意,不能算是撫恤,更不能說是賞賜,所以各位不要拒絕。之前輕傷的,每人五百兩,重傷落下殘疾的,每人一千兩,英勇戰(zhàn)死的沈虎兄弟另外多加五百兩,贍養(yǎng)他的家人老小,沈兄,士弘,那是你們沈家的人,但這是我的心意。老鐘之前就和我說過,家里沒什么人了,我會用他的名義拿一千五百兩銀子在杭州開個善堂,收養(yǎng)棄嬰,也算是行善積德?!?/br> 此時此刻,饒是起初心底有那么一丁點不舒服的人,也無不覺得這一番安排已經(jīng)是非常周到了。所以,當汪孚林囑咐,這都察院的事情八字沒一撇,其實他壓根不想去,還請千萬別宣揚,眾人想都不想就答應了。沈有容也很想站出來說些什么,可他在沈家只是晚輩,這會兒急得臉色通紅,卻又不敢去催沈懋學,卻沒想到汪孚林又看向了他。 “士弘你風華正茂,卻險些葬身關(guān)外,幸好遼東巡撫張學顏顯然很看重你。但這件事要他去cao作,我不好貿(mào)貿(mào)然去提。沈家乃是宣城名門,我再拿錢砸人就變成淺薄了。這樣,回頭你跟著你叔父先回去完婚,準備應天武舉,你相信我,其他的事情一定會給你安排妥帖?!?/br> “汪大哥,我真的不是在乎這個?!?/br> 沈有容頓時更急了,可話一出口,他就發(fā)現(xiàn)手里被叔父沈懋學塞了一個酒杯:“好了,喝酒,別說這么多?!?/br> 緊跟著,汪孚林一手提著酒壺,一個個杯子斟滿,隨即塞進一個個人的手中。當一個酒壺空了,侍立一旁的金寶和秋楓連忙適時上前換一個,就這樣一圈走下來,汪孚林給所有人都斟滿了酒,就連今天完全是來蹭吃喝的小客棧掌柜和伙計父子也不例外。而小北和葉小胖姐弟站在角落中,看著汪孚林和眾人推杯換盞,不一會兒臉上就露出了酡紅,葉小胖不禁側(cè)頭看了看jiejie。 “二姐,你不是和他們一塊去過遼東嗎?干嘛不過去?” “那時候是那時候,現(xiàn)在是現(xiàn)在,現(xiàn)在我一個女人過去,他們喝不痛快?!毙”甭柫?/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