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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怕也是想要故意羞辱。 吳琯怎么都沒想到,不過是因為官道上暫時被一車翻了的貨物堵住了,而隨從的一個民壯提議在旁邊一個茶攤上少許歇一歇腳,喝口熱茶,他就會落到眼下這種最最兇險的田地。之前被關(guān)在山洞中那三天,他就意識到,不論是官道上那翻車事件,還是茶攤上他喝了幾口熱茶便失去了知覺,全都是圈套。 可笑他治理婺源四年,百姓都稱道他是公正廉明的強項令,他居然就當真了。要是真的淪落到在自己的治下卻遭此橫禍,那簡直是最大的笑話! “在婺源地面上暗害本縣,你們就沒想過如此做的后果?” “吳縣尊,要是平時,給大家一百個膽子也不敢這么做,可城里那幫人本來就是用的調(diào)虎離山之計,接下來婺源就要大亂,徽州府也要大亂,你這個縣令死了雖說是不得了的大事,可放在那潑天大亂面前,也就算不得什么了。誰讓你上任之后就一天到晚微服私訪,得罪了多少人,斷了多少人的財路!死到臨頭,你還擺什么縣太爺?shù)某艏茏???/br> 盡管吳琯猜到這些都是亡命之徒,可真的面臨生死關(guān)頭,他還是竭盡全力讓自己保持鎮(zhèn)定,盡量想要拖延時間。眼見得一個手持鋼刀的蒙面人直接朝自己走了上來,他突然開口問道:“既然你們這么想要我死,可敢報上姓名?” “怎么,還想在閻王爺那兒告我們一狀不成?別做夢了,咱們可不是那些剛出道的雛兒,你就做個糊涂鬼吧!” 眼見一把鋼刀當頭落下,吳琯長嘆一聲,本能地閉上了眼睛。然而,預(yù)期的利刃加頸卻沒有來臨,他反而只聽得一聲慘呼,緊跟著就是一陣亂七八糟的嚷嚷,還有刀劍碰撞的聲音。他連忙睜開眼睛,卻發(fā)現(xiàn)這些持刀蒙面人已經(jīng)和另一伙人廝殺了起來。而就在自己身側(cè),剛剛要殺自己的那個蒙面人則是鋼刀落地,手腕上扎著一把飛刀,而仿佛是現(xiàn)世報似的,一把鋼刀正架在此人的脖子上。 當他仔細打量那個救下自己的人時,卻只見其很年輕,大約二十光景,容貌俊秀,身材頎長,一身青色滾折枝花襕邊的交領(lǐng)右衽衫子,甚至還笑著向他點了點頭。正當他驚疑不定的時候,只覺得背后的綁縛突然一松,仿佛繩子被什么東西給砍斷了。然而,被綁住時間太長的他卻早已經(jīng)四肢發(fā)麻,仍舊動彈不得。這時候,他只見那持刀威逼蒙面漢子的年輕人突然用刀背在人頸后重重一擊,等那漢子一下子仆倒在地之后,就快步來到了他的跟前。 “小北,你去看看那家伙,我下手沒個輕重,別把人弄死了?!?/br> “知道?!?/br> 聽到背后那個聲音清脆悅耳,竟好像是女子的聲音,吳琯頓時一愣,可下一刻,他只見那年輕人伸手在自己肩膀手臂腰腿一一揉捏過去,手法頗重,以至于齜牙咧嘴的他到最后忍不住呻吟出聲??扇绱艘粊硌}總算是活絡(luò)了,勉強能動的他活動了一下手腳,換了一個坐姿,等發(fā)現(xiàn)那些蒙面漢子潰不成軍,有的被生擒,有的則躺在地上死活不知,他這才沖著那來歷不明的年輕人說道:“多謝義士相救!” “吳縣尊,自我介紹一下,初次見面,我是歙縣松明山汪孚林。應(yīng)該是我說請別怪我來遲了才對,雖說早就訪查到婺源有不少訟棍和鄉(xiāng)間豪右串通一氣,想要借著這次夏稅絲絹紛爭大鬧一場,我也早早囑咐了人在婺源盯著一點,卻沒想到別人竟然把調(diào)虎離山之計用到了你身上,甚至還想趁亂要你的命。你之前被人關(guān)起來的時候,因為發(fā)現(xiàn)的人只有兩個,一個留著跟到了那山洞,一個去通風(fēng)報信,所以我直到這時候才趕過來?!?/br> 面對那一只伸出來扶自己的手,吳琯頓時有些發(fā)愣。他上任的時候,正值汪孚林名聲最大的時候,而后甚至在歙縣衙門中手刃太湖巨盜,他卻因為是婺源縣令,距離府城太遙遠,始終緣慳一面,沒想到會在今天這個場合遇上。遲疑片刻,他終究是搭著對方的手站起身來,隨即也顧不上滿身塵土狼狽不堪,直截了當?shù)貑柕溃骸奥犝f汪公子此次主張夏稅絲絹紛爭宜緩不宜急,和歙縣薛縣尊意見相左,今天又出現(xiàn)在這,卻是比我這婺源縣令更加耳目靈通?!?/br> “吳縣尊畢竟不是本地人,縱使深受婺源子民愛戴,但你不可能時時刻刻走遍婺源,三班六房又都是本地人,不可能完全背離本地人的利益,所以你能夠知道的情況就終究有限?!蓖翩诹植惶谝鈪乾g言語中流露出的疑忌,聳了聳肩后就直截了當?shù)卣f道,“婺源縣城那邊只怕亂子不小,吳縣尊是打算到徽州府城請援,還是就此回去?” 看到汪孚林那些隨從把蒙面漢子全都一一綁了,正在忙著施救那幾個護送他的差役,吳琯在沉默片刻后就收回了目光,斬釘截鐵地說道:“自然是回婺源!我雖說只是一介書生,但既然是一縣之主,哪有撂下滿縣子民自己跑去府城求救的道理?” “哪怕回程路上也許還有這樣的險惡情形?” 吳琯這時卻神情凝重了起來。他又不是那些上馬治軍,下馬管民,文武雙全的進士,他固然會騎馬,但武藝卻稀松平常,這幾個差役也只不過有點蠻力而已,算不上好手。雖說剛剛遇險是因為被人下藥,可如若再遇到那些一心想要自己命的人呢?突然,他看了汪孚林一眼,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只要我一路不再停留,不飲不食,哪怕遇人攔截,只要在這條往婺源縣城的官道上,我表明身份,自然有的是百姓肯護送我!婺源縣雖有jian民,但也不少義士!” 汪孚林本想激吳琯主動開口向自己借兩個人,可聽到這位婺源縣令如此擲地有聲的回答,他不由得笑道:“好一個婺源不少義士!吳縣尊都這么說了,我也不和你打官腔,我的人借給你四個,你不要拒絕,這不止是為了防止路上有什么萬一,也是為了進城之后也可能會遇到突發(fā)狀況,多這幾個人護送你到縣衙,那就不會有問題了。想來有吳縣尊這樣的縣令,婺源亂不起來,我就不去婺源了,得趕緊折返府城去看一看?!?/br> 吳琯又不是不識好歹的人,自己命懸一線的時候被人救下,而后汪孚林還主動派人護送他回縣城,他還有什么好說的?他毫不猶豫地拱了拱手謝道:“今日之事,多虧汪公子高義了,但事不宜遲,我得趕緊回婺源去??晌抑斑@些人在茶攤被人迷倒,馬匹可能都被人帶走了,能否借我?guī)灼ヱR?” “我只能借你自己一匹馬?!蓖翩诹忠妳乾g還要說話,卻擺手說道,“不是不肯借你,是婺源距離府城兩百多里路,我雖說備了空坐騎,但一路換馬疾馳回去也耗費很大,再者,你帶的四個人醒過來之后,能不能跟著你趕回去還不好說,你是縣令,一時手腳無力要人保護沒關(guān)系,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