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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明朝謀生手冊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878

分卷閱讀878

    舒了一口氣,忍不住用手支撐著旁邊的牌坊柱子,只覺得渾身上下力氣都抽空了。

    哪來的什么倉勇,戚家軍老卒幫他訓練出來的人,填充各地鏢局還來不及,在這等風聲鶴唳的關口管好漁梁鎮(zhèn)總倉還來不及,哪有功夫到這兒?都是縣衙之中三班不在籍冊的白役幫手,學個樣子而已,都是些見事情就跑的軟蛋,幸好這一招虛張聲勢奏效了!

    先是吳老太爺之前在汪二娘婚禮上提過一嘴,而后又是劉會等人通氣,緊跟著府衙激辯,帥嘉謨衣錦還鄉(xiāng)……一系列過程漸次展開,快得讓人眼花繚亂,他雖說一面聯(lián)絡了歙縣大多數(shù)名門望族姑且不要摻和進去,并緊急布置防備不測,但幕后那些渾水摸魚的家伙也同樣是膽大包天大到讓人震撼!

    他又不是神機妙算的諸葛亮,只不過是未雨綢繆,在最可能發(fā)生事變的婺源、休寧兩三縣周邊布控做好準備,可誰曾想婺源那邊不但調(diào)虎離山支開縣令吳琯,而且在半路上還弄出了一伙嫉恨吳琯的殺手險些把吳琯一行人給殺了,那些訟棍們則是糾集亂民占據(jù)縣衙鬧事。而休寧那邊軟禁陳縣尊發(fā)假公文,而后是幾個訟棍惡霸帶著亂民一路攤派強捐,甚至還點著了人的房子!幸好休寧那邊有葉青龍領著那些財大氣粗的糧商,他只去了婺源,那個厲害的強項令吳琯也不管被劫之后的虛弱,立刻就趕回去了,他不得不臨時把身邊人分了好幾個跟去幫忙!

    即便這樣,他這來回奔波五百多里路,兩天多跑完,坐騎都累壞了兩匹,兩股也完全磨破了!

    三縣民眾勸散了回鄉(xiāng),鬧騰了好幾天的府城和縣城這才恢復了平靜。至于某些相關人士是否能平靜得下來,汪孚林就懶得管了。他卻也不是不說話只做事的人,每天一封奏報分別呈送南京戶部尚書殷正茂以及京師的汪道昆和譚綸。其中他只寫一份給譚綸的正本,料想譚綸是有可能將其呈送給張居正的,至于的其他的就都是金寶和秋楓葉小胖負責謄抄。因為他都會詳細描述細節(jié),所以每封信都是洋洋灑灑上千言。

    他很清楚張居正在這種時候縱容歙縣大張旗鼓重提夏稅絲絹之事,而南京戶部尚書殷正茂也主張均平賦役的原因。前者是想在出了事情后五縣大鬧起來之后,趁機給余懋學扣帽子。至于殷正茂,那就是完完全全的歙人偏私歙人,趁機給自己在桑梓鄉(xiāng)里心目中樹立威信了。殷正茂的私心暫且不提,可張居正想來也絕不希望這么一件事震動到江浙閩廣!

    所以,汪孚林在給譚綸的信上只字不提余懋學如何,橫豎上面那些人只要愿意,有的是眼線聽候差遣,如果想要捏造,什么罪名又捏造不出來?為了沒有交情反而有恩怨的人說話,他還不是那樣的圣人。

    盡管滿身疲憊,但一回到自己那座縣后街的小宅,他一進門就沖著迎出來的金寶問道:“人在哪?”

    雖說這話問得沒頭沒腦,但金寶當然不會弄錯,立時小聲說道:“娘陪著那位娘子在正房,大舅舅和秋楓正在寬慰他的兒子,他則是在正廳二樓,爹的書房里?!?/br>
    “嗯?!蓖翩诹贮c點頭,二話不說直接蹭蹭蹭上了二樓。等到推門進去,看到那個渾渾噩噩坐在椅子上的中年人,他隨手掩上房門,這才淡淡地說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帥嘉謨渾身如遭雷擊,抬起頭來看到是汪孚林進來,這個曾經(jīng)遭受過生死威脅的漢子忍不住喃喃自語道:“為什么?就算均平五縣,如績溪這樣的小縣,每年也就多幾百兩銀子攤派下去,人均不過多出來幾十文錢,他們?yōu)槭裁匆沓鰜磉@樣鬧?歙民提出夏稅絲絹不公,至今已經(jīng)快告了一百多年,好容易現(xiàn)在有個成果,難道又要半途而廢?”

    “當初你衣錦還鄉(xiāng)的時候,就連歙縣令薛超也把你當成英雄,可現(xiàn)在一朝風云突變,如若不是歙縣衙門三班六房一個個都是硬氣人,你就要被薛超當成替罪羊扔出來平息眾怒。你怎么不問一問,這又是為什么?”

    汪孚林直接反問了一句,見帥嘉謨滿臉苦澀,繼而深深把頭埋在了雙掌之間,他方才繼續(xù)說道:“不患寡而患不均,歙民這百多年來一個個往上陳告,自然就是因為這個。而對于徽州府其他五縣來說,多交幾十文錢對大戶來說不過九牛一毛,但對于家徒四壁的人來說,幾十文錢卻意味著要省吃儉用從牙縫里摳出來,再被有心人一煽動,自然就亂了。”

    簡明扼要地將休寧和婺源那場大亂復述了一番,見帥嘉謨先是滿臉錯愕,繼而露出了悚然的表情,他就知道帥嘉謨明白了這背后的兇險。但使薛超之前為了彈壓民眾真的發(fā)下那樣的牌票,一層層上司也依樣畫葫蘆把這事情全都推到帥嘉謨一個人身上,這么個實際上不是歙縣籍的外鄉(xiāng)人還能得到什么庇護?不過是被有心人推在前頭沖鋒陷陣,而后沒用的時候反手就賣掉的倒霉蛋而已!

    “汪公子……”

    “愛名之心,人皆有之,我也有。但那得考慮虛名帶來的后果,要有應付危機的準備,很可惜的是,帥先生,你那時候飄飄然了,已經(jīng)把我輾轉讓人告訴你的話當成了危言聳聽。所以,你家之前才會被十幾個亂民闖入,打砸成了一片廢墟,你自己也險些被當初引你為上賓的薛超丟出來作為替罪羊。”

    汪孚林并不打算一個勁把帥嘉謨打擊到死,此時此刻突然詞鋒一轉道:“自從乙巳改制之后,到了弘治十四年,夏稅秋糧又有了一定數(shù)量的增長,但弘治十四年到嘉靖四十一年,幾乎一成不變。你是熟讀徽州府志的人,應該知道。洪武二十六年,徽州府夏稅麥四萬八千七百五十石,絲絹是九千七百十八匹,而到了弘治十四年,夏稅小麥是一千四百九十八石七斗一升二合一勺,絲絹是不到八千八百匹。而后兩個數(shù)字到嘉靖四十一年幾乎沒變?!?/br>
    帥嘉謨知道汪孚林是仔細人,對于他如此熟悉這賦稅的數(shù)字,并沒有太大的意外。此時他嘴角蠕動了一下,卻沒有開口。

    “這是大明會典里頭的數(shù)字,當初歙縣就是拿著這數(shù)字,緊扣著夏稅絲絹是人丁絲折絹,而不是甲辰年間虧欠元額麥,所以次年定下永制,用絲絹來折抵,以此和其他五縣打擂臺,我今天不想說這個。畢竟,每年徽州府的夏稅總額是這個數(shù),但每年六縣加在一起征收的卻遠過于這個數(shù)字,因為多出來的錢,還要充作府衙公費,縣衙公費,林林總總各種各樣的攤派公費。但是,這些不論怎么說都是正項賦稅,而歲辦和坐派這些雜項呢?”

    汪孚林一邊說一邊開始掰著手指頭算:“嘉靖年間,徽州府所有正項賦稅加在一起,也不過是交六萬多兩。然則,歲辦戶部軍需之供,五千五百三十五兩。歲辦工部軍需之供,五千六百八十二兩。歲辦禮部軍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