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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他心里還會好受一些,可誰曾想汪孚林竟然還幫他說了這么一番話!那一瞬間,他只覺得眼睛酸澀,差點(diǎn)掉下淚來。 秋程氏見汪孚林拱了拱手,隨即叫上其他人,一副就要打道回府的樣子,她忍不住有些始料不及。這時候,卻還是吳天保忍不住一跺腳叫住其他人,快步走到她跟前說:“程大姑,我知道你一向就是個端方的人,在秋家的時候伺候公婆相夫教子,一絲不茍,回到這竦口,你外甥還有幾個孫外甥也都很尊重你,可那些事情的前因后果,我和妹夫都對你說得清清楚楚,你要不愿你為何不早說?若不是有誠意,我這外甥何至于一家子全都出來為秋楓認(rèn)親?” 被吳天保這番話一說,秋程氏的臉上不禁有幾分不自然。她細(xì)細(xì)再審視對面那些人,見除卻后頭三五個類似隨從服色的漢子之外,秋楓身邊是兩個正在安慰他的少年,看樣子應(yīng)該是前任徽寧道葉家大少爺和汪孚林的養(yǎng)子,而汪孚林身邊那個年輕人,雖說乍一看是男生女相,但仔細(xì)看分明是女子,也就是說,這確實(shí)是一家子傾巢出動替秋楓來認(rèn)親的。她沉默了好一會兒,見吳天保嘆了一口氣轉(zhuǎn)身要走,這才低聲說道:“我只是聽說,他是富貴忘親……” “聽說?” 汪孚林耳尖,一下子捕捉到了一個敏感詞,立時轉(zhuǎn)過身來。而吳天保被外甥這一提醒,也立時開口問道:“程大姑,你可以到歙縣城里去打聽打聽,我家秋楓的人品學(xué)問誰能挑出半個字來?更何況,他的賣身契當(dāng)初還是我這外甥還的,說得不好聽一點(diǎn),原本就跟那明明不窮卻要賣兒子的爹娘沒關(guān)系,他怎么富貴忘親了?一個附學(xué)的生員能有錢?為了他讀書,汪家倒貼進(jìn)去多少錢,到誰嘴里就變成他大富大貴了?” 吳天保雖說是老實(shí)人,可這老實(shí)人一急起來連珠炮似的丟出來的問題,卻更加有說服力。至少這會兒秋程氏就更加猶豫了起來,到最后便苦笑道:“是后頭竦川汪氏三老太爺,他也不知道打哪聽說我要立一個嗣孫,所以特意來過好幾回?!?/br> “所以這一來二去,老夫人才留了個不好的印象?”汪孚林眼中厲芒一閃,隨即若無其事地說道,“不過也沒什么,強(qiáng)扭的瓜不甜,這事就算了吧。舅舅,正好我還有點(diǎn)事想找竦川汪氏的人聊聊,來都來了,我們大家就去那邊坐坐,順便叨擾一碗茶喝。” 秋程氏根本來不及說話,就只見汪孚林把吳天保給拉了過去,沖著自己很有禮貌地頷首一笑,繼而叫上家人以及隨從,就這么上馬離去了。她只看到那個本來有很大可能成為自己嗣孫的秋楓上馬之后,還回頭看了她一眼,繼而微微欠了欠身,隨即就跟著其他人消失在了她的視線。 直到人都走了,秋程氏方才如夢初醒,一下子扶著程氏宗祠的墻,心里涌出了無限的后悔。她也并不是全都相信了竦川汪氏那位三老太爺?shù)脑?,只是想試探試探,別到時候千辛萬苦立了個嗣孫,到時候等她死了,兒子卻連個掃墓祭拜的人都沒有??扇缃駨娜思业膽B(tài)度看起來,似乎她剛剛那冷淡生硬的做法,硬生生讓一樁好事給變成了壞事。想到這里,她立時轉(zhuǎn)身就走。 雖說夫家那些親戚幾乎沒個好的,但竦口程氏卻不一樣,想當(dāng)初秋程氏的外甥得知寡居的姑母在夫族那邊住不下去,回了家鄉(xiāng),硬是把人接到家里同住,甚至還要求家中子女都要尊重這位姑太太。故而此時秋程氏一回到家里,便立刻找到了外甥,將剛剛在程氏宗祠外見到汪孚林一行人的經(jīng)過原原本本細(xì)說了一遍。結(jié)果,她就只見一貫對自己言聽計從的外甥氣急敗壞一跺腳。 “大姑,你怎么就能聽那位三老太爺?shù)?,竦川汪氏和松明山汪氏有仇,你難道不知道?當(dāng)初竦川汪氏一次一次給人家汪公子設(shè)套,到最后干脆撕破臉說人歲考作弊,卻反而誤了自己家的孫子,結(jié)果一蹶不振,這事情早就傳遍四鄉(xiāng)八鄰了。這一次竦川汪氏跟著縣里薛縣尊嚷嚷均平夏稅絲絹,又鬧得休寧婺源全都大亂,他們反倒縮進(jìn)去了,還想把帥嘉謨?nèi)映鋈ギ?dāng)替罪羊,還不是汪公子出來收拾的局面?秋楓那多好的孩子,你這實(shí)在是犯糊涂了!” 秋程氏欲言又止:“我也只是覺得,他連自己爹娘都不認(rèn)……” “認(rèn)什么認(rèn)!當(dāng)初他爹娘高價賣了他,拿了身價銀子,轉(zhuǎn)手就給老大娶媳婦。這也就算了,后來汪公子還了他賣身契,他回去探望父母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家里在那蓋房子,卻原來是不知道誰冒名秋楓給他們捎了錢,他們倒好,拿了錢至少去汪家看看自己兒子啊,竟然就直接問也不問收下來蓋房子,不管兒子死活,更不管那是汪公子仇家送來,想要脅迫秋楓去刺探消息的??珊髞砬飾鞫济髡f了,他們還不管不顧死要錢,這種爹娘兄弟還不如沒有來得干凈!” 類似的話,秋程氏也聽汪道蘊(yùn)和吳天保說過,可那時候終究有些疑慮,所以才會聽了汪尚宣的話就心存顧忌,但自己的外甥也這么說,她哪里還不知道自己那偏見錯得有些離譜? “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可也得看是什么樣的父母……得,大姑,你說他們是去竦川汪氏了?這樣,我?guī)е闳ヒ娮彘L,咱們也去那兒。要給我碰到那汪尚宣,我非得當(dāng)面唾他不可!竦口程氏可不是好欺負(fù)的,好容易你能有個奉養(yǎng)的孫兒,卻被他們攪和了,這事情他竦川汪氏要是不給一個交待,他就等著敗名聲吧!” 秋程氏被外甥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拉去竦口程氏族長那兒時,汪孚林一行人也沒閑著。在離開竦程氏宗祠之后,汪孚林卻也沒有立刻去汪家興師問罪。畢竟,盡管汪孚林幾年前就和竦川汪氏交鋒數(shù)次,最終大獲全勝,但他卻還是第一次深入敵營。在心里回顧了一下自己所知的汪尚寧身世,他摸了摸下巴,最終對其他人建議道:“各位,咱們?nèi)ネ艏抑?,不如先去一個地方?!?/br> 如果他記得沒錯,汪尚寧當(dāng)年和兩個弟弟一塊隨著改嫁的母親去了竦口程家,也是那位繼父程嗣勛把他們?nèi)值莛B(yǎng)大的,因此他們一直都姓程,而汪尚寧也是考中進(jìn)士出仕好些年后才改回了汪姓,后來在給親生父親請了封贈之后,還給健在的繼父請到了封贈。 可比起汪尚寧那時為亡父請封的正五品戶部郎中,那位含辛茹苦養(yǎng)大他的繼父程嗣勛,卻只不過封了區(qū)區(qū)從七品的行人司司副,掐指算算,整整相差了六級! 第六五零章 生恩不如養(yǎng)恩 唐宋時期,婦人改嫁的事情還司空見慣,但到了明代,隨著程朱理學(xué)深入人心,婦人守節(jié)的就越來越多,而且翻開族譜,遍地都是宣揚(yáng)哪家節(jié)婦奉養(yǎng)舅姑撫養(yǎng)兒女,幾十年守節(jié)不嫁的例子,而朝廷褒獎的貞女烈婦節(jié)婦也越來越多。如徽州府身為朱熹的故鄉(xiāng),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