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895
是汪孚林那個年紀和自己嗣孫程祥元差不多大的金寶。端詳好一會兒,他就感慨道:“十二歲的案首,著實是無雙璞玉,汪公子真是好眼力?!?/br> “好眼力談不上,其實說到底那時候也是濫好人個性發(fā)作而已?!蓖翩诹忠幻嬲f一面?zhèn)阮^看了一眼椅子另一邊侍立的秋楓,因笑道,“還有秋楓。老太爺也聽說過秋楓的事情吧?要不怎么說咱們徽州府讀書蔚然成風(fēng),他居然就憑著在歙縣學(xué)宮打雜,在紫陽書院旁聽,硬生生學(xué)了不少東西。當年我先后收下金寶和他的時候,多虧了當時還是歙縣令的岳父大人愛才,留著他們和我這小舅子一塊讀書,否則就憑我負債累累,真不知道上哪去找名師教他們。” “是啊,家里要供一個讀書人真不容易。畢竟要考一個功名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日日夜夜都要苦讀,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家里的雜事都幫不上忙,想當初雙木他母親去了外地照顧他病中的父親,雙木都是他兩個meimei照顧的,后來又添了兩個人,就算是我聽說了之后,當面固然不說什么,可暗地里還是替他發(fā)愁?!边@一次接話的是吳天保,雖說不像小北和汪孚林一搭一檔慣了,可路上都商量好了,他自然知道該怎么說,“說到底,雙木真是惜才之心。” “你家這兩個孩子確實是運氣好。”程嗣勛百感交集,但心里卻越發(fā)想起了從前供三個繼子讀書的事,一時竟有些失神了起來。 可就在這時候,他只聽得小北開口說道:“他惜才有什么用,架不住有人一次一次在背后搗鬼!金寶已經(jīng)夠可憐了,被親生哥哥賣了不說,還要拿他來陷害孚林。秋楓又招誰惹誰了,先是被家里人當成搖錢樹,好容易孚林拿錢打發(fā)了那些貪得無厭的家伙,如今看他已經(jīng)中了秀才,生怕被家人牽累,想給他在同族中找一家品行好的過繼,挑來選去就揀了竦口程氏那位程大姑,可竟然連這種成全他的好事,還被人在背后使壞!” 程嗣勛有些心不在焉地聽著,可耳朵捕捉到使壞兩個字,他一個激靈驚醒過來。奈何前頭錯過了好幾句話,他只能沖著一旁的程祥元看了一眼,做慣這種事的程祥元連忙把嘴湊在他耳朵邊上,把小北的話原樣復(fù)述了一遍。這下子,程嗣勛登時瞪大了眼睛,哪里還有剛剛的疲憊和失神! “適才所言使壞的人,不是竦川汪氏的吧?”見汪孚林冷笑不語,他盯著人看了好一會兒,這才嘿然笑道:“原來汪公子今天來,是興師問罪?” “事已至此,不能強求,我又哪里敢來興師問罪?更何況,要興師問罪,那也是去汪家,來程家找老太爺,豈不是找錯了人?” 汪孚林不閃不避看著程嗣勛,欠了欠身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只是想到老太爺當年含辛茹苦養(yǎng)大了三個繼子,如今承歡膝下的卻是別人,再加上秋楓這件事,心里有些感慨而已。竦口程氏和竦川汪氏彼此聯(lián)姻,迄今已有數(shù)代人,老太爺當初娶妻撫養(yǎng)繼子,也不知道受了多大的壓力,到頭來繼子歸宗,這還能說是禮法,但合葬也好,奉養(yǎng)也好,卻都是人情。既然某些人飲水不思源,也難怪連秋楓這點小事也要從中作梗?!?/br> 程嗣勛沒想到汪孚林竟然揭這舊傷疤,一時勃然色變,可他正要開口時,卻不防汪孚林說出了一番讓他完全意想不到的話。 “據(jù)我所知,老太爺當年娶妻是二十四歲,而后您不到四十時,黃氏夫人就亡故了,此后老太爺傷心過度,始終沒有再娶再納,七十甫立嗣孫。按照朝廷旌表的規(guī)矩,盡管年紀上有所出入,卻很夠格旌表義夫了。要知道,老太爺之前身上封的行人司司副,是繼子求來的,于令孫毫無助益,不夠格讓他得到恩蔭。但如果再加上一座旌表義夫的牌坊,不說別的,他日令孫爭取一個恩貢監(jiān)生,卻是一件相對容易的事!” 所謂義夫,和節(jié)婦相對,指的是男子壯年喪妻之后不再續(xù)娶也不納妾,守義終生這種極其稀少的情況。盡管義夫這個提法元朝就有,甚至還被人寫進了戲里,可朝廷官方旌表義夫卻素來少見,汪孚林曾經(jīng)在看徽州府志時有過印象,這才是他這會兒來見程嗣勛的殺手锏。 他可不是單純來興師問罪,又或者是跑到這指桑罵槐,惡心竦川汪氏那些人的,盡管程嗣勛守義的時候年紀已經(jīng)不小了,但至今已經(jīng)四十年,哪怕最終這個義夫的旌表存在爭議,有可能會下不來,但那又怎樣?只要有相應(yīng)的輿論在,他就不相信程嗣勛不想宣泄一下心頭之氣。至于程嗣勛的這個孫子,他當然不會過河拆橋。 見程嗣勛臉露掙扎的表情,汪孚林這才一字一句地說道:“十幾年含辛茹苦的養(yǎng)育之恩,四十年守義不另娶之德,相比血緣,孰重孰輕?我就是想要讓世人去想一想,究竟是生恩不如養(yǎng)恩,還是養(yǎng)恩不如生恩?” 程祥元還聽得似懂非懂,但屋子里其他人全都目瞪口呆。畢竟,這旌表義夫的事,汪孚林剛剛可一點口風(fēng)都沒露過,這真的是因為一時之氣靈機一動? 程祥元還小,聽不大明白眾人到底再說什么,就在這時候,他突然看到外間有小廝張頭探腦,他瞅了一眼程嗣勛,立時快步?jīng)_了出去,等到又跑回來時,他卻是沒顧得上廳堂里還有其他人,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爺爺,聽說老族長帶著幾個人徑直去大伯父家了!” 第六五一章 興師問罪 自從婺源休寧先后鬧出大亂子,之前和薛超訂立同盟后,一直沖殺在前的汪尚寧便立時閉門不出。尤其是聽說薛超病了,衙門事務(wù)由喻縣丞代理,而帥嘉謨又無影無蹤之后,這位竦川汪老太爺不但吃飯沒胃口,無法入眠,甚至人也變得沉默了下來。至于之前一樣?xùn)|奔西走聯(lián)絡(luò)歙縣鄉(xiāng)宦和大族的汪尚宣,也猶如xiele氣的皮球一般,從歙縣城里回到了老家竦川,可他不是憋得住的性子,成日里大多數(shù)時候都在外頭瞎混。 至于二老太爺汪尚憲,性子和長兄三弟都不一樣,懶散不管事,反而比兩個兄弟逍遙。而汪家那些兒孫則因為汪尚寧是被罷官回鄉(xiāng)的,享受不到恩蔭的待遇,只能老老實實讀書科舉,可也不知道是時運不濟,還是資質(zhì)不好,這幾年一個秀才都沒考上。如今上頭祖父輩的全都在氣頭上,他們當然也不敢往汪尚寧和汪尚宣面前湊,只有汪幼旻除外。 幾年前那場歲考風(fēng)波,三老太爺汪尚宣因為盛怒之下又想推卸責(zé)任,把自己曾經(jīng)頗為重視的孫子汪幼旻打破了頭,汪幼旻不但被革了生員功名,又一度癱瘓在床。汪尚寧得知之后怒斥汪尚宣,把人挪到了自己身邊照顧。如今這么多日子過去,盡管汪幼旻業(yè)已恢復(fù)了行動能力,可遭受這樣的重挫,科場上自然再無可能。而更讓他倍受打擊的是,汪孚林竟然一鼓作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