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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他人老老實(shí)實(shí)呆在察院中,可下頭那些人卻沒少搜羅各色小吃帶回來,最近還在商量請個廚子,但這畢竟和真正饕客帶路下館子不同。于是,他立刻迫不及待地說道:“那就請世伯帶路了?!?/br> 即便汪孚林?jǐn)[明了不談公事,完全是晚輩來拜訪長輩蹭飯,凃淵想想今天是休沐,即便眼下尚未到晚飯的時候,他還是換上便裝,帶上汪孚林安步當(dāng)車地去了自己常來常往,距離按察司足有三條街的一家小館子。盡管如今尚未到吃飯的時候,小小的館子里卻人頭攢動,凃淵和汪孚林和幾個隨從分開來,裝作是互不認(rèn)識的兩撥人,等兩張空桌子卻用了兩刻鐘。當(dāng)眾人最終坐下來的時候,跟著汪孚林來的陳阿田看凃淵的目光便多了幾分佩服。 那可是按察使,堂堂正三品高官,竟然到這種地方吃飯,還愿意等位子! 而凃淵落座之后,點(diǎn)菜卻是一口嫻熟的廣府話,跑堂伙計(jì)也顯然與其很熟稔,汪孚林大略能夠分辨出,好像叫的是亞公。別看是小館子,一道鹽焗雞,一道燒鵝,一道烤乳豬,這燒味三盤率先上來,汪孚林頓時食指大動,當(dāng)下大快朵頤了起來。而與此同時,店堂中那一片喧鬧的聲音,幾乎無一例外全都是粵地之音,便如同一道銅墻鐵壁,將本地人和外地人分得清清楚楚。 “既然來了,記得回頭一定要把廣府話學(xué)會,否則,你這個巡按御史下去就是聾子。” 聽到凃淵這壓低聲音的話,原本正埋頭大吃大嚼的汪孚林便抬頭笑了笑,很輕描淡寫地說道:“我知?!?/br> 盡管只是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凃淵卻發(fā)現(xiàn)這赫然是純正的廣府話,不禁挑了挑眉,卻只見汪孚林用手悄悄一指相鄰幾張桌子上,和凃淵的兩個隨從以及趙三麻子坐在一塊的陳阿田:“我早就知道廣東不說官話,特地帶著精通本地語言的人呢。一路上隨便學(xué)了點(diǎn),只要加點(diǎn)勁學(xué),頂多一個月,我應(yīng)該就不是聾子了。” 凃淵這才點(diǎn)了點(diǎn)頭,等到自己點(diǎn)的其他幾道菜也一一上來,他正打算再提醒一下別的,卻冷不防汪孚林開口問道:“世伯,我打聽一件事,如今這廣州城里可有吃早茶的地方?” “早茶?什么早茶?早起到茶館喝茶?哪有那么多人有這閑工夫!你當(dāng)初在杭州就折騰出一個樓外樓了,別到了廣東之后還一個勁只想著吃!” 敢情這年頭還沒有早茶的習(xí)慣??!汪孚林壓根沒有把凃淵的訓(xùn)斥往心里去,當(dāng)下一面吃一面尋思著,要不要把這個風(fēng)氣帶起來。就在凃淵氣惱于雞同鴨講,自己唾沫星子亂飛,汪孚林卻當(dāng)耳旁風(fēng)的時候,冷不丁門外傳來了他非常熟悉的三個字。 “冤枉哩!” 第六六一章 熱心臬臺,拜見總督 盡管三個字的發(fā)音和官話大有區(qū)別,勉強(qiáng)要注音的話,大概是云翁哩,但汪孚林還是聽明白了。 是他的行蹤暴露,別人故意為之,還是純粹湊巧? 汪孚林很好奇地放下了筷子,卻發(fā)現(xiàn)凃淵皺了皺眉,卻還在那自顧自繼續(xù)吃,而整座小館子卻是從最初的喧鬧吵嚷一下子安靜了下來,當(dāng)然,各種竊竊私語的聲音卻是少不了的。而他豎起耳朵,悄悄偷聽相鄰桌子上那些食客的對話。雖說人家聲音輕,語速快,但他還是大體聽懂了大意。 “又來了?” “這館子生意好,除了東西好吃,還不是因?yàn)橐荒昵坝腥嗽谕忸^哭天搶地訴冤,沒幾天按察司就行文南??h衙,把案子給重新審了,還了公道?!?/br> “是啊是啊,最多的時候每天鬧幾回,后來因?yàn)榘床焖竞莺菡喠藥讉€沒事喊冤的,現(xiàn)在才少了,但每個月三五回總是有的。” “雖說不是每樁案子都能推翻重來,但大多數(shù)都能求個公道。因?yàn)檫@館子太出名了,都不用按察司出面,府衙縣衙常年都有人蹲在這?!?/br> “最初還有差役圍追堵截不讓人上這里來,可據(jù)說是被按察司抓到狠狠捯飭了一頓,后來縣尊府尊都學(xué)乖了。聽說按察司里的大人物常常光顧這里?!?/br> 聽到這里,汪孚林忍不住側(cè)頭去看凃淵,卻只見這位一身便裝無人認(rèn)得的臬臺穩(wěn)坐釣魚臺,仿佛絲毫沒聽見那些議論似的,自顧自品嘗美味,至于是不是分心聽外頭那喊冤之后哭訴案情的聲音,那就很難說了。反正他聽下來,外頭那喊冤的婦人無非是哭訴孀居之后,孤兒寡母被族親欺負(fù),侵奪家產(chǎn)那點(diǎn)事。這顛來倒去大概是說了兩三遍,人方才走了,店堂中頓時恢復(fù)了起初的喧嘩,但一個個食客全都在興奮地猜測此事是否會有轉(zhuǎn)機(jī),甚至還有人打賭。 汪孚林聽懂了,趙三麻子在陳阿田的解說下也聽明白了怎么回事,少不得也是眼神古怪地偷看凃淵。凃淵那兩個隨從當(dāng)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可自家老爺就是那脾氣,他們誰也不敢多提半個字,只能悶頭苦吃。 就在汪孚林打算拿著剛剛那樁喊冤的事情打趣凃淵幾句的時候,突然就只見跑堂的伙計(jì)滿臉歉意領(lǐng)著兩個年輕人過來,卻是因?yàn)闈M店這么多食客,就只他們兩人一桌,還有空位,正好這新來的也只有兩位客人,因此想要拼個桌子。然而,兩個年輕人看到汪孚林和凃淵只不過一老一少兩個人,桌子上卻琳瑯滿目擺滿了碗碟,三道燒味,三道菜蔬,四個點(diǎn)心,擺锝滿滿當(dāng)當(dāng),他們就算坐下點(diǎn)菜,只怕桌子上也擺不下,頓時有些尷尬。 其中年少的那個就拽了拽年長那個的袖子,低聲說道:“哥,不如今天還是算了吧?吃這一頓也挺貴的。” “書院難得放假,說好請你到廣州城中打打牙祭解饞,再到外頭等一會兒就是了。就算之后怎么樣不好說,節(jié)省的那點(diǎn)錢吃這頓飯卻還夠了?!?/br> 在整個店堂那么多人中,汪孚林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熟悉的官話。他原本并不打算答話,反正凃淵說什么就是什么,眼下聽了兄弟倆這談話,他不由心中一動,卻笑著也用官話說道:“萍水相逢也是有緣,二位要是不嫌棄已經(jīng)動過筷子,不妨坐下來一塊享用美食如何?” 凃淵沒想到汪孚林借著自己請客做人情,頓時又好氣又好笑,可他也聽到了剛剛他們的交談,此時見兩人中那個年方十六七的弟弟流露出又驚又喜的表情,年長的那人則面露猶豫,他就笑著點(diǎn)頭道:“你們是濂溪書院的吧?既然我這侄兒開口相邀了,你們不妨就坐下,不過添兩雙筷子的事。” 見人家叔侄倆熱情相邀,再加上剛剛看到水牌上的那些菜價并不算便宜,弟弟便又拉了拉哥哥,兄弟倆最終連聲道謝,還是一塊坐了下來。至于伙計(jì)仿佛也對這種事司空見慣,笑著去添了兩副碗筷來,隨即就繼續(xù)去忙活了。汪孚林饒有興致地邊吃邊問,一如既往地巧妙從兄弟倆口中套著話。 雖說眾人都是初識,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