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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是壓在他的心里,撓癢癢似的讓他心里不痛快。 “老爺,蔡師爺來了。” 聽到外間傳來這聲音,顧敬當下眼皮子也不抬,懶洋洋地吩咐了一聲進來。然而,蔡師爺一進門,顧敬隨意瞥了一眼,卻發(fā)現(xiàn)這位素來和自己一樣優(yōu)哉游哉的師爺滿臉驚惶,而且不等他吩咐,蔡師爺竟是自作主張,把兩個丫頭都給趕了出去。手搖風扇一停止,屋子里一下子就悶熱了起來,可蔡師爺卻顧不得許多,快步來到他身邊,壓低了聲音說道:“東翁,外頭有人報信,說是新任廣東巡按御史汪大人已經去了濠鏡!” 顧敬起初還一副心不在焉聽著的模樣,等到聽清楚這句話的含義,他右手猛地一松,那書直接掉落在地。他卻無知無覺地霍然站起身,聲音中竟是帶著幾分顫抖:“什么時候的消息?怎么過境香山的時候沒有半點風聲?送信的人呢?” “送信的人只是到門口捎帶了個口信就走了,現(xiàn)如今連此事是真是假都不知道?!辈處煚斠婎櫨茨樕凰?,卻仍是鄭重其事地說道,“東翁,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要知道,這位汪巡按上任之后,去拜會過按察司凃臬臺,兩廣總督凌制臺,然后是南海番禺兩地縣令和廣州知府龐府尊先后去拜會過他,他自己則是又去濂溪書院露了一面,再接著就無影無蹤了,天知道是不是下來微服私訪了?而且,濠鏡的富庶是整個廣東有名的,粵商閩商無不趨之若鶩!” 顧敬猶如無頭蒼蠅一般在書房里走來走去,臉上滿是惱火:“你知道的,那塊地方早就租給了那些佛郎機人,就算我是香山縣令,說是要主持丈抽,但這種事歷來都是市舶司副提舉主持的,濠鏡日常事務又是三司負責。只有那邊出了糾紛報到我這兒,又或者是人命官司,我才會去升堂管一管,平常我壓根手伸不到那么遠,真要出了事算在我頭上,豈不是冤枉?這位巡按真是哪來的念頭,什么地方不好去,竟然先到我這一畝三分地來!” 蔡師爺見顧敬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先覺得委屈了,頓時暗自鄙薄。要知道,顧敬的前任周行一樣是舉人出身,但卻因為清廉有為,拒收濠鏡那邊佛郎機船只送來的例錢,再加上禁走私,嚴查誘拐良民子女,在任期間香山風氣肅然,因此得以入祀名宦祠。對比之下,顧敬這個眼高手低,干不過濠鏡那邊的市舶司官員以及豪商的縣令,根本就是一介庸人而已。然而,他到底是拿著顧敬的束脩,這些話也只能在心里想想而已,當下不得不出主意。 “不論如何,歷來巡按御史下到各縣巡查,當?shù)乜h令都是要掃塵相待,敬奉有加的。東翁如今既然得到了消息,不論是真是假,還請立刻坐轎出城往濠鏡去,對外就說是巡視鄉(xiāng)里。到時候東翁自己不用深入,派幾個差役進去廣而告之,道是縣衙掛出放告牌,準告欺詐、拐賣、人命等事。這樣的話,汪巡按如果在,至少會覺得東翁是循吏,如果不在,辦幾天案子,也有利于民間風評?!?/br> “很好!” 顧敬頓時喜上眉梢,想都不想地一拍巴掌說,“就按你說的辦!” 縣尊突然要坐轎子去濠鏡,香山縣衙上上下下登時雞飛狗跳。然而,無論他們心中如何腹誹,縣太爺終究是縣太爺,他們也只能張羅了涼轎,又抽簽定了跟著去的倒霉鬼,把這么一尊大神給送出了縣衙。 盡管不用自己走路,但坐在搖搖晃晃的兩人抬涼轎上,身材肥碩的顧敬還是不消一會兒就出了滿頭滿身的汗,而且太陽實在太過火辣辣,那把傘根本就遮不住。當走了約莫二十里路,聽說這一程竟然有一百里路,他更是空前后悔了起來。 出來的時候就已經過了中午,這顯然是要在外過夜了,要是半路上沒有旅舍怎么辦?而且因為是匆匆忙忙決定了此行,他根本沒顧得上帶換洗衣裳,這一身汗黏糊糊的,到時候又怎么辦? 不管怎么糾結,顧敬都還不得不硬著頭皮繼續(xù)走。而他都覺得辛苦,滿頭大汗抬涼轎的兩個轎夫那就更加叫苦不迭了。除此之外,頭前舉著回避牌子開道的白役,跟在后頭走路的捕快,一個個都覺得汗水嘩嘩往外流。就算是之前出主意的蔡師爺,騎在騾子上只覺得雙股被汗水磨得生疼,也同樣有些后悔自己這所謂兩全其美的主意。更何況他可以想見,如果是白跑一趟,回去之后顧敬絕對不止甩臉色給他看,肯定要大發(fā)雷霆! 這真是何苦來由! 眼見太陽越來越偏西,蓮花莖關閘卻還沒到,轎夫換了三撥,步伐都開始漸漸疲憊無力,差役也一樣把舉著的回避牌子扛在了肩膀上,就連騎在騾子上的蔡師爺也被太陽曬得蔫了??删驮谶@時候,頭前的差役就只見前頭過來一行大約十人,其中甚至有兩人同乘一騎的奇怪現(xiàn)象。可還沒等他們吆喝對方讓路,那一行人已經勒馬停了下來。 “可是香山縣顧縣令?” 昏昏沉沉的顧敬隱約聽到差役說有人攔阻,耷拉的眼皮子微微往上一挑,繼而有氣無力地叫道:“是誰擋路?”下一刻,他就聽到了回答。 “本憲廣東巡按御史汪孚林!” 頃刻之間,滿身睡意和疲憊的顧敬猛地打了一個激靈,就如同被人兜頭澆了一盆冰水似的,一下子完全清醒了過來??蛇€沒等他說上一句話,就只覺得身下的涼轎猛地一顛,竟是前頭抬的那個轎夫腳下一個趔趄,直接跪了,可憐他這大胖子被這股勁一帶,整個人一骨碌翻了出去。眼看他就要狼狽滾落在地時,一個差役總算眼疾手快,出手拉了他一把,可卻禁不住縣尊身材太過豐滿,兩人須臾之間滾作一團,可總算是避免了鼻青臉腫的情形。 等到昏頭轉向的顧敬好容易在幾個差役的拖拽下站起身時,他再看向汪孚林,發(fā)現(xiàn)對方臉上的表情說不清是喜是怒,登時無地自容,而心中更是把抬涼轎的轎夫和那幾個動作慢的差役罵了個狗血淋頭。 第一次見新任巡按御史,竟然出這么大的丑! 好容易整理了一下思緒,他鬧不清楚之前到縣衙送信的人,到底是有意提醒自己,還是根本就是汪孚林的人,因此只能含含糊糊地說道:“不知道汪巡按大駕光臨香山縣,下官實在是惶恐,下官正要到濠鏡去……” “我就是剛從濠鏡回來的?!蓖翩诹种苯哟驍嗔祟櫨吹脑挘娺@位衣衫和臉上都沾滿了塵土,顯得異常狼狽,聽了他的話更是滿臉的不知所措,他便淡淡地說道,“顧縣令來得正好,我原本只是想微服到濠鏡看看,沒想到因緣巧合,被我撞到了一樁船上佛郎機jian徒招搖撞騙,騙財拐人的案子。如今碼頭上那些佛郎機人才剛剛發(fā)生過一場內斗火并,濠鏡三司已經嚴陣以待,苦主則為我派人救出,里通jian徒的幫兇我也帶回來了,就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