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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完或者說沒完全在答題紙上謄抄完的,其四……不寫草稿的! 這僅僅是第一場,汪孚林便發(fā)現遭到帖卷處置的總共就有五六十。他還覺得多,卻沒想到提調官韓守約過來看時,卻低聲提醒道:“不要心慈手軟,這要是放過了,考官將違式文字取中,從我這個提調官到諸多外簾官再到內簾官,人人都要吃掛落,罰俸降級不等。鄉(xiāng)試哪一場出來,不得帖個一兩百?” 聽到這樣的說法,汪孚林不禁嘴角抽搐了一下,暗自慶幸自己當年是小心了再小心,沒有碰到這種最讓人扼腕的狀況。只不過,他到底知道這關系到別人的前途問題,還是審慎了一些,沒有一味雞蛋里挑骨頭,最終也不過又帖出了四份卷子——橫豎那是文理極其不通的! 第二場依舊是四更天開場,黎明散卷,對于大多數監(jiān)考官來說,先是周叢文突發(fā)心疾,緊跟著是收卷、帖卷、交卷去給內簾官評卷,然后又是開下一場,一夜根本就沒有消停,當終于坐下來的時候,竟是人人疲倦欲死,就連最好吃的汪孚林,這會兒對著一碗白粥,他也沒有任何挑剔了,哪怕有現成的佐粥小菜也懶得去取。唯一的好消息是,周叢文的氣色明顯好了一大截。用那位臨時充當的“赤腳大夫”的話來說,端的是吉人自有天相。 而汪孚林之前救人是本著盡力而為的宗旨,此時卻沒有太大興趣去套近乎,用過早飯,他就沖著這三日已經混熟的韓守約打了個招呼,溜回自己的單間去補眠了。這一覺睡得昏天黑地,等他醒過來的時候,卻發(fā)現窗外已經天色昏暗,顯然至少已經是第四日黃昏。論理他這是明顯摸魚的行為,別人早該過來敲門提醒的,可之前顯然沒有這動靜,他就知道,經過之前的蹭飯以及那一番急救,最初因為他年輕而造成的那點隔閡被拉近了不少。 果然,他草草整理了一下重新登上三樓時,就只見其他人對于他回房睡了一整天的反應似乎都挺平淡,就連周康也只是輕哼一聲,啥都沒說。而更讓他驚訝的是,之前曾經奄奄一息的海道副使周叢文,這會兒竟是已經能夠坐起來了,除卻看上去仍然頗為虛弱,但至少不再是那種隨時可能陷入危險的狀態(tài)。看到他來時,周叢文甚至低聲說道:“小汪巡按,之前……多謝你了。” “只是盡力而為,是周觀察自己福大命大,更多虧韓觀察不避艱險,出手相助?!?/br> 雖然布政司和按察司那是兩碼事,但韓守約對于汪孚林這順手人情,也自然心里舒坦,哪怕之前周叢文知道情況后也謝過了他,但汪孚林再次額外提一提,那自然分量不同。只不過,他也知道周叢文這條命撿回來得很不容易,立刻上前順手送上一杯熱茶,阻止了周叢文繼續(xù)說更多的話。緊跟著,他就上前對汪孚林低聲說了說一整日的試場情形。除卻幾個試圖作弊的倒霉鬼被抓出來,再沒有其他的風波。 相比臨到末尾鬧出點突發(fā)事件的第一場,鄉(xiāng)試第二場第三場的結束,著實就有些波瀾不驚了。然而第三場對那些所謂違式文字的時務策卷子進行帖卷處理時,拿著巡按御史大印準備鈐印的汪孚林卻翻到了一份字跡鋒勁秀挺的卷子。只一看名字,他的眼神便倏然一變。 赫然就是那個徐秀才舉薦過,呂光午的筆記里出現過,之前那個疑似有嫌疑的矮胖年輕廚子讓他掛的高中符上寫著的名字。 杜茂德?這家伙犯了什么禁例? 第七一三章 違式文字,爾虞我詐 如果是憑借汪孚林從前的那些經驗來看,如同戲文中某些才子那樣,語不驚人死不休,寫一篇慷慨激昂能夠引來殺身之禍的驚世駭俗策論,也許是這些天里他常常聽到名字的那個杜茂德應該做的。然而,等到他一目十行掃完面前的策論之后,臉色卻變得有些微妙。 好像……平平淡淡,沒有什么出奇之處嘛!當然,他能夠非常明顯地看出這文字當中的漫不經心和敷衍意味,絕對是隨手之作,根本沒有精心雕琢。 不過他再轉念一想,能讓謄錄所的書手給直接打回來,那些家伙又不是內簾的正副主考和同考官,理應不是內容問題,他少不得從之前兩場自己帖卷的例子來進行考量。比如說,試卷污損涂抹,又或者不打草稿等等??煞捶磸蛷涂磥砜慈?,他也沒注意到有什么違式的地方,正打算命人叫來剛剛送卷子的人詢問,突然,他一下子覺得某些地方有些不對,遂親自倒提著毛筆桿子數了數其中一道時務策的字數。 才五百字,怪不得! 想當初他去鄉(xiāng)試和會試的時候,方先生和柯先生那兩位可謂是耳提面命,一再殷殷囑咐,字數不可多不可少,一定要正正好好,為此他和程乃軒經歷過了一番題海戰(zhàn)術的轟炸,就是為了把這種習慣印到腦子里。 比如,按照隆慶元年定下的規(guī)矩,第一場四書題要求是五百字以上,六百字以下,那么就千萬別超出這個范圍,否則根本就不給你謄紅!至于時務策,要求是一千字一道,那么就絕對不許冗長。當然,字數太少也是不行的,要是要求三百字的題,你只寫了兩百多,而試官卻把你取中了,那試官就等著挨處分吧! 既然這五道時務策乍一眼看上去,實在沒什么可取之處,而且又死死卡在了違式這個釘子上,汪孚林怎么也不可能厚著臉皮硬把這卷子給塞回謄錄所,讓他們謄紅之后把朱卷送去內簾。再說,他連杜茂德這個人都沒見過,更不要說了解,又怎會背這種干系?再次細細讀了一遍這幾篇策論,確定沒什么可取的地方,他也索性不多想了。等翻過其他幾十份卷子,確定都沒有扭轉的可能之后,他便召了差役進來。 “去帖卷吧!” 這一批四十余份卷子遭到帖卷處理后不到小半個時辰,外間就有人報說,之前曾經給監(jiān)試官周叢文針灸吃藥的那個廚子有十萬火急的要緊事求見——一個廚子卻說什么十萬火急,要是發(fā)生在周叢文突發(fā)心疾的事情之前,汪孚林一定會覺得那是個笑話,此刻卻想都不想就吩咐道:“傳他進來?!?/br> 當那個身穿褐色貼里,頭戴小帽的矮胖年輕廚子進門之后,他就只見對方抬頭迅速掃了自己一眼,隨即便疾步上前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汪爺,之前在丹桂里是小的一時糊涂,因為之前在貢院里遠遠看見差役事先帶著您巡場,小的知道您是此次鄉(xiāng)試的監(jiān)臨官,就特意在丹桂里撞運氣。此事真不是杜相公指使的,都是小的自己一時糊涂。汪爺若要怪罪,只治小的罪過就行,萬請放過杜相公!” 聽到對方坦白當初在丹桂里時不是偶遇,汪孚林卻眉頭一挑,不置可否。真要是僅僅如此這么簡單,之前這家伙在明遠樓上見到他時,突然顯得那么慌亂,不就沒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