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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泊之中的數萬瑤民,除卻少數感慨殺戮過大的讀書人,卻沒有多少人放在心上。既然看不到尸山血海的情景,那么就不去想象,這是大多數人的通病。就連在瀧水縣呆了一個月,大多數時間只在后勤保障上頭幫幫忙,絕對不往前線湊的汪孚林,也同樣采取了這種掩耳盜鈴的措施。 平瑤是從朝廷中樞到地方督撫全力準備已久的,哪里容得他指手畫腳?他也只能選擇性無視瑤民的死傷,只在善后上給凌云翼上了幾個條陳。 畢竟,他不是圣人,也唯有在能力允許范圍之內做一些事情。 至于他之前平海盜的功勛,和之前張廷芳陳有杰以及少數御史彈劾他居官巡按卻還帶家眷的過失放在一起,卻造成了一種相當詭異的局面,那就是別人一個個都有相應的功勞和獎賞,對他卻只字不提。對于這種情況,汪孚林自己卻不以為意,他的起步本來就比別人高,難不成一下子給他升個五品?之前折騰出來的事情已經夠多了,他接下來“修身養(yǎng)性”,全力把之前鋪開的攤子收尾,巡視各府時,對諸多官員則是敲打得多,彈劾得少。 一時間,上下相安無事,再不復他剛上任時那刀光劍影的景象。而在這種祥和的氛圍下,他暗中派人根據呂光午的筆記,接觸了不少草莽英雄,有的送去了新置的臺灣縣,有的招攬到了即將鋪設到廣東的鏢局,有的則是直接雇請到了自己身邊,恩威并濟,名利雙管齊下,最終漏網之魚只剩下了小魚小蝦兩三只,他卻感到心滿意足了。 既然朝中對人彈劾他上任巡按御史卻還帶家眷的事保持沉默,汪孚林便索性把小北安置在了察院旁邊的一座宅子,過年之后更是光明正大地傳出了妻子懷有身孕的消息。既然和他有仇的不是落馬、罷職又或者是調走,廣東官場的其他人又和他無冤無仇,反而恭賀者眾多。尤其是汪孚林這個巡按御史至少本職工作還是完成得不錯,在得知他婚后四年都沒有子嗣,家中父母這才把妻子給他送了過來,旁人就更加覺得此舉無可厚非。 對于第一次在廣東過冬的小北看來,這種過冬不用穿棉衣,戴皮帽,猶如春天一般和煦溫暖的季節(jié),自然是讓人非常舒適,唯一的不習慣便是廣東偏濕的氣候。就在她坐胎已穩(wěn),汪孚林這個巡按御史又是官當得漸漸平順,潘大老爺續(xù)弦的婚禮亦是如期舉辦,剛過年還沒出初三,京城那邊卻傳書過來,召汪孚林回都察院述職,新任巡按御史不日就要抵達,與他進行交接。 盡管滿打滿算,汪孚林上任也還不到一年,可對于巡按御史這份工作而言,任滿一年那算長的,短則三五個月都有,故而這也不足為奇。對于他的離任,廣東官場自然頗有議論,什么猜測都有。然而,汪孚林上任之后別的不說,甚至都不用平海盜,光是修官學,勸教化,把取士過苛的提學副使周康給趕了走,這三條就足以讓年紀輕輕的他躋身名宦祠,至于那些商人,更是受惠于他的新政,唯一不高興的,大概就是葡萄牙人。 但不高興歸不高興,教會任命的主教賈耐勞總算也看到了傳教中國的曙光,因為有王畿的介紹,濂溪書院選出了無意官途,卻又對外界事物頗有好奇的十個書生,進入了濠鏡的圣保祿修院學習葡萄牙語和拉丁語,而能說中國話的少數幾個葡萄牙人,也得以獲準進入廣州做短暫停留,這至少算是一個不小的進展了。因此,得知汪孚林即將離任,賈耐勞立刻派出了弗朗西斯神父作為代表,把汪孚林需要的書直接送了一打過來。 因為根本不可能帶上賈耐勞附贈的弗朗西斯神父去京師,小汪巡按看到那一大堆葡萄牙語或拉丁語的書籍,心里那是什么滋味,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至于汪孚林自己看來,在廣州留下了于文,汪、程、許三家的分支機構拓展到了濠鏡;銀莊票號網絡則正在和廣府商幫和潮州商幫進行洽談;他又在小北的游說下,成全了碧竹和于文的婚事;而且通過杜茂德等人,在東番扎進了一顆釘子,潮州府那些商人也商定了摻一腳;如今即將回程的時候,他當然覺得此行廣東實在是非常有價值。餞別宴上,他對敬酒的人來者不拒,狀似酩酊大醉地被人扶上轎子之后,這才露出了清明的眼神。 從汪道昆最近的一封信來看,兵部尚書譚綸的病情年前有所好轉,殷正茂接任王國光出任戶部尚書后,一直都在試圖加深張居正對自己的信賴,但好像張居正對其還沒法像王國光這樣全心信任。但不管怎么說,就如今的情況來看,歙黨終于踏出了入主中樞的最重要一步,局勢可謂一片大好。 而他這次被調回去,這些尊長到底準備怎么安置他?說實在的,他實在不想留在都察院,不算他曾經說過的不進都察院那番話,就說他在廣東這番折騰,都察院那些頂頭大上司怕是見他就頭疼! 臨走之前,汪孚林少不得上肇慶府拜別了凌云翼。在平瑤告捷之后,這位兩廣總督的封賞雖說還沒下來,但加銜幾乎是鐵板釘釘的事,唯一存在變數的,就是凌云翼的加銜能否像當初的殷正茂一樣達到兵部尚書,任滿之后就立刻進入六部堂官行列,僅此而已。而春風滿面的凌云翼在和汪孚林寒暄了片刻之后,面對這個讓自己又愛又恨的年輕巡按,他的心情自然非常復雜。 汪孚林通過那些商家,給他提供了額外四五萬兩軍費,而攤派到廣州府和潮州府的十幾萬兩軍費也征收得非常順暢,使得他在賞賜時可以放開手腳。然而,殷正茂也因為他這次大勝而分潤到不少名聲,畢竟所謂的計劃是殷正茂當初在任上制定的,故而順利入了北京戶部。 然而,終究汪孚林上任以來,帶來的麻煩雖不小,但給他的支持也不小,他最終語重心長地告誡了一句:“雖說官場如戰(zhàn)場,但你也得記住,過猶不及,而且昔日的盟友,日后也許也會成為敵人。” “是,多謝凌制臺教誨?!?/br> 擔任廣東巡按御史期間,凌云翼給予的雖說看似只是有限度支持,但汪孚林也明白,實際上凌云翼的支持,已經超過了一般情況下總督對巡按御史的支持,這里頭八成是看在他后臺的份上,兩成是看在他這個年輕人有抱負有擔當的份上,這已經很難得了。更何況凌云翼在奏捷的時候,還分潤給了他一份戰(zhàn)功,因此致謝的時候,他倒也真心實意。接下來,他又和在凌云翼身邊當幕僚,如今頗受信賴的鄭明先見了一面,依依話別。 回到廣州城中察院之后,汪孚林只剩下了最后的問題,那便是安置自己之前聘來的兩位幕僚——在杜茂德去了新置的臺灣出任縣令之后,剩下的那些事務,陳炳昌和徐秀才兩人都處理得非常完滿。只不過相對于純粹只想好好表現以報知遇之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