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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無有止境。 更何況,徐爵把他接到馮家的時候,還提醒過他,他的家眷也會落在馮保手上,這豈不是說,他要求速死也不可得? 此時此刻,僵臥在草席上的游七只覺得渾身都哆嗦了起來。雖說妻兒老小很重要,但對于生性自私的他來說,為了保住別人的平安,自己就一直長長久久地熬著這種痛苦,這自然不是他的性子。可一想到一死了之,他卻又沒有這樣的勇氣。畢竟,他的心頭還存著一絲萬一的僥幸。張居正之前只怕是氣狠了,這才把自己撂給馮保,可萬一這位主人還稍微念一點舊情呢?還愿意覆水重收呢?要是死了,這唯一的機會可就沒了。 “七爺,七爺?” 聽到耳邊傳來一個輕輕的聲音,游七一個激靈驚醒過來,側頭一看身邊是個陌生的小廝,眼神閃爍,顯然是個機靈人,他也顧不得下半身仿佛不屬于自己那般,出聲問道:“你是誰?”可話一出口,他就只覺得喉嚨沙啞,那聲音比破鑼還難聽。 “七爺,仁圣皇太后病了,馮公公只怕最近都出不了宮,這家里便是公子當家作主,不論鬧出什么,老爺都絕對不會管的。他是說到做到的人,今兒個要不是你身上傷勢實在太重,只怕他還要變著法子折騰你。他剛剛才吩咐說涼水加冰塊,就算死人也能活過來,非得把事情原委問出來不可?!?/br> 剛剛雖說咬死了不承認,可游七也知道馮邦寧既是認準了,就很難放過自己,可沒想到這位馮公子竟是如此心狠手辣。他定了定神,一字一句地問道:“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你是誰?為什么告訴我這個?” “七爺不必知道我是誰,只需想一想,你是打算繼續(xù)留在馮府,時時刻刻領受折磨,還是愿意假死逃過這一劫?!?/br> 游七本來以為對方會游說自己自殺,可一聽到假死兩個字,他登時心頭一動,但緊跟著便冷笑道:“你以為我是三歲小孩不成?這天底下哪有能瞞過太醫(yī)院的假死藥?” “事到如今,七爺你還不肯賭一賭嗎?要知道,你腦子里知道的那些關于首輔大人的事情,對于某些人是很重要的,活著比死了有用。再說,馮公公如今困在宮里,馮邦寧不是那么仔細的人,很容易騙,你難道不愿意賭一賭?” 我平生最不愿意做的事就是賭博……而且,我怎么相信你? 游七死死瞪著對方,心中盤算著出賣此人給馮邦寧之后,能不能用三寸不爛之舌,讓馮邦寧相信自己只不過是瞞著張居正對付汪孚林,絕對沒有挑起其與姚曠那場沖突。然而,當那年輕小廝從懷中拿出一瓶藥,就這么放在他的面前,旋即竟是就這么起身悄然出了門,他幾次張了張嘴想要叫人,但最終還是硬生生掐斷了下來??粗瞧坎恢来砩孢€是死亡的藥,他只覺得異常糾結,足足好半晌才伸手抓住了東西,卻沒有立刻服用。 他的天人交戰(zhàn)并沒有持續(xù)太久,因為不久之后,便又有人悄然閃進了這屋子,躡手躡腳來到了他的面前。毫無反抗之力的他心頭大罵馮家真是如同篩子一般,誰都能過來見自己,可如今他身處險境,不得不抓住每一根伸過來的救命稻草,因而即便再惱怒,也不得不先聽清楚對方打算說什么。果然,這一次的來人一樣是拿著馮邦寧打算怎么對付他作為說辭,臨到最后,竟也從懷中拿出了一個布包。 “這是砒霜,七爺,我敬你是條漢子,用不用隨你的便?!?/br> 他娘的,上一個還讓他假死,這個就直接讓他真死,連砒霜都準備好了! 游七恨不得破口大罵,但眼下他已是心頭悚然,干脆裝成心如死灰似的,一言不發(fā)伸出手去把那布包被扒拉到了自己的懷里,直到對方也閃出了門去,這才最終恨恨呸了一聲??墒?,這前后兩個仿佛是拉開了前來勸生又或者勸死的序幕,短短一下午時間,他連著迎來了五個訪客,其中假死的毒藥兩包,砒霜兩包,鶴頂紅一瓶,他看看身上都已經(jīng)快藏不下了,這才表情扭曲地攥緊了拳頭。 他還只是落難,就有這么多人希望他死!可既如此,他就偏不死!想到這里,他便把東西全都一股腦兒藏在身上,隨即摸索著撕下了一塊中衣,隨即咬破手指,一字一句地往下寫。寫的時候,他完全忘記了自己的妻兒還在別人手中,只是一心一意地掙扎求存??稍谒笏涟l(fā)揮了一番王崇古和張四維對自己的籠絡買通之后,他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咬咬牙往下寫了前后五撥人給他送毒藥的事,然而卻終究不敢說張居正半句壞話。 臨到末了,游七不管三七二十一,索性連李太后的娘家人在自己身邊安排外室的事情也給一并寫了進去。至于從前那些送禮結交他的人,他在如今這種危急時刻根本就沒想起來,自然更不會去攀咬。到最后眼見一片中衣滿滿當當,再也寫不下了,這才悻悻將破口處處的手指塞進了嘴里,暗想自己如若還有活命的機會,一定把這個交給科道某些一心求名的言官。 等到把這晾干的中衣貼著心窩藏好,他才開始養(yǎng)精蓄銳等待明日,暗想到時若馮邦寧再要折騰他,他就將這幾瓶或真或假的毒藥一股腦兒全都交上去。 哪怕能取得幾天的緩沖時間也好! 然而,馮保不在,游七又只是個失勢的家奴,縱使馮佑馮邦寧父子那邊沒人敢招惹,這里既然白天都如同篩子一般,一撥撥人接二連三地來,到了晚間,自然也一樣少不了訪客。只是,這一次的來客卻沒有那么光明正大。當門縫中伸進來的一支香無聲無息燃盡之后,一個人影悄無聲息閃了進來,到游七身邊探了探他的鼻息,最終確定人還活著,登時有些躊躇,隨即伸手到其懷中摸索了起來。 當發(fā)現(xiàn)入手的竟是一個又一個瓶子之后,來人終于為之色變,咬咬牙后就先從自己懷里掏出一瓶藥給游七灌了進去,隨即將剩下的那些瓶瓶罐罐和布包都依舊放了回去,卻是在黑暗中遺漏了那一片游七貼身藏著的中衣。他也來不及確定對方是否死了,三兩步退到了門邊,等發(fā)現(xiàn)看門的果然還沒醒,院子里也沒別人發(fā)現(xiàn),如釋重負的他方才越過躺倒在地的看守,猶如游魚一般飛也似地溜走了。 自以為得計的他絲毫沒發(fā)現(xiàn),夜色中有不止一雙眼睛注視著他。 天明時分,還在床上將養(yǎng)棒瘡的馮邦寧就被人緊急叫醒。當他得知游七竟然死在了那屋子里的時候,滿腔被人打擾好夢的惱怒全都化成了驚悚,竟是瞬間就驚出了一頭冷汗。他顧不得自己臀腿有傷,不能下地走路,竟是第一時間掙扎下床,直到發(fā)現(xiàn)腳步虛浮,趕緊扶住了床欄,這才連聲吩咐人抬了春凳送自己過去。當他到了那里的時候,就只見父親馮佑已經(jīng)到了。 馮佑蹲在游七身邊反復查看了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