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1161
臉的震驚,汪孚林這才看了一眼面色已然沉下來的張居正,一字一句地說道:“畢竟松明山汪氏也算是徽商之中頗有名望的門戶,南京那兩家和孟芳有齟齬的產業(yè)當中,也有我父親的份子。既然有利益之爭,我又是廣東道掌道御史,如今廣東道下轄的新試職御史卻上了彈章,在有些人看來,不是我指使的,也是我指使的!既如此,我這個掌道御史反正說不清楚,若再不知進退,豈不是惹人笑話?” 說到這里,汪孚林直接一揖到地:“還請首輔大人放我一馬,我這種太會引人仇恨的家伙,都察院實在是不大適合繼續(xù)待下去!” 盡管張居正處置游七的時候,只是以他私納外室,交接官員的罪名,但徐爵既然點出了游七和張四維王崇古有涉,張居正自然暗中知會了劉守有帶著錦衣衛(wèi)去查,很快就查出,當初汪孚林之所以被人推到風口浪尖上,便是游七在后頭興風作浪,甚至他還發(fā)現,李太后的弟弟李文貴在游七身邊安了個外室,那外室竟然也有從旁攛掇的跡象,雖說事后李文貴被狠打了一頓,武清伯親自登門,雖沒說李文貴和汪孚林有什么仇,但他猜也猜得到! 這泥瓦匠的兒子還會是什么德行?既然不能繼承爵位,就想可勁撈錢唄! 不管如何,對汪孚林這太會引人仇恨這幾個字的形容,他覺得非常貼切。他堂堂首輔引人仇恨也就罷了,汪孚林這小小一個監(jiān)察御史,這么招人恨也實在是不容易! 但是,相對于汪孚林的請辭,他更在意的,是自己已經清洗過兩次科道,此次更是不惜把一群新進士給填補到了都察院試職御史,可仍舊有人為了求名而不擇手段。他躊躇片刻,就對張敬修和張懋修點了點頭,見兩人手忙腳亂把躬身不起的汪孚林給拉了起來,他就開口說道:“要說此次都察院各道都進了新人,唯有你廣東道最多,而你這個掌道御史如何盡職盡責,卻也是有目共睹。然則各人心性不同,就算有人急功近利,卻也和你無關?!?/br> “但是……” 這時候,就連張懋修也品出了滋味來,立刻幫腔道:“世卿,爹往日見人我不知道什么樣子,但我知道,肯定沒人像你這樣特地上門請辭的。又不是你的錯,只不過是你被急功近利邀名的人鉆了空子而已?!?/br> 張敬修也開口說道:“就是三弟說的這個道理,你這要一請辭,豈不是親者痛,仇者快?王繼光這種人,你以后死死盯著就是了?!?/br> 張居正見汪孚林默不作聲,正尋思汪孚林難不成是想要把那王繼光踢出都察院,可就在這時候,外間卻有人通報,說是馮保代李太后來探病了。這下子,誰也顧不上汪孚林了,等到張居正在屋子里見了馮保時,張敬修和張懋修這才發(fā)現,汪孚林不知何時竟是趁亂走了人。一想到這位很有可能回家就去寫奏疏請辭,兩人對視了一眼,最終張敬修就看向了張懋修。 “三弟,你說話做事比我圓滑,你去一趟汪家,再勸勸汪孚林,千萬別做什么上書請辭的傻事,我去爹那看看?!?/br> 對于這么一個任務,張懋修雖有些哭笑不得,卻還是答應了下來。 而出了大紗帽胡同的汪孚林,卻輕輕嘆了一口氣。雖說是王繼光而不是自己上書彈劾的孟芳,但人是他廣東道的,王繼光那德行,等閑自然不會攀咬他,可萬一把他給賣了呢?與其讓人到時候懷疑是他故意把東西丟在案頭,引來了如今這軒然大波,還不如他先做出義憤填膺的架勢,先把事情揭出來再說!至于張居正和馮保能信多少,那就不是他能夠保證的事,畢竟,又不是他故意引王繼光偷窺的,這完全是一次偶然事件。 只不過,借此請辭卻不是一個姿態(tài),而是他真打算做的。有些人那是心心念念要進科道,他卻是恨不得早點抽身出來,如今這個機會可謂非常難得。所以,出了張府之后,他并沒有立刻回家,而是直接回轉都察院。此時已經是傍晚時分,不少御史都開始回家,但他知道左都御史陳瓚老爺子卻不是準點下班的人,此刻匆匆來到正堂時,果然發(fā)現人還在,可行禮過后,他還沒來得及開口說什么,便被這位老爺子搶在了前頭。 “有些話你不必說了,我心里有數?!标惌懓淹翩诹值脑捊o堵了回去之后,他就淡淡地開口說道,“你之前質問王繼光的話,已經有人傳到我這里了,我本來就覺得有些奇怪,被你這一問之后,我心里就清楚透亮了。不外乎是有人不知道從哪里剽竊了你的奏疏,然后搶在前頭上了求名而已,這在都察院又不是沒有先例,只不過你不像那些吃了虧之后選擇當啞巴的,沒有息事寧人而已。此事到此為止,我會把王繼光調出都察院,你不用管了?!?/br> 什么叫我也不用管了,老爺子你也太專橫了,我還沒把話給說完呢…… 盡管對陳瓚一大把年紀卻還能有這樣敏銳的嗅覺非常佩服,但汪孚林哪里會讓王繼光這么容易就被趕出都察院——要是那樣的話,這位將來豈不是搖身一變就能以受害者的姿態(tài)見人?他幾乎是撇下陳瓚,一個箭步先轉到了門口,見是都吏胡全親自守著,這會兒臉上還露出了莫名驚詫的表情,他便沖著這個早就投靠自己的吏員微微點了點頭,隨即才回到了大堂中,從容不迫地拱了拱手。 “總憲大人,我之前既然只是質問王繼光,而沒有揭出此事,便是因為沒證據,而且這種事一旦鬧大,都察院又會被頂到風口浪尖上,那又何苦?相反,倒是我從前就立誓不入都察院,這個掌道御史說實在的也當得名不正言不順,趁此機會,總憲大人提出把我轉調他處,這才是正理。” 親自在門外看守的胡全聽到這里,那簡直是差點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問題。陳瓚這個左都御史都愿意親自給汪孚林做主,把王繼光給拿掉,汪孚林非但不領情,竟然還要陳瓚將自己轉調他處?一想到自己之前因為侄兒的事情去求汪孚林,結果還得罪了湖廣道掌道御史秦一鳴,如果汪孚林就這樣拍拍屁股走人,那么他就虧大了,他登時只覺得心里又氣又急,偏偏就在這時候,他又聽到汪孚林開口說了一句。 “我剛剛去大紗帽胡同張大學士府探望過首輔大人,也轉達了這一層意思?!?/br> 陳瓚知道汪孚林在質問過王繼光之后就出了都察院,卻沒想到這小子竟然還去找張居正告狀,登時變了臉色。然而,等到汪孚林把先前對張居正說過一次的話又對他說了一遍,他那股剛剛生出來的惱火登時化作烏有,算是理解了汪孚林的顧慮。等到汪孚林長揖告退,他不等其走到門口,就斬釘截鐵地說道:“此事我知道了,不過,若只因為這點事就言退,你之前這一個多月的辛苦豈不是白費?王繼光留著就留著,我自有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