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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字,可朱翊鈞只覺得渾身都xiele氣。勉強支撐到馮保笑吟吟地離去,他一回到乾清宮東暖閣,便有一種砸東西泄憤的沖動??傻K于母親就住在這同一座大殿之內(nèi),他猶如困獸一般在屋子里來來回回走了好一會兒,直到看見張宏進來,這才冷哼一聲回到了書桌后,而這時候,張誠已經(jīng)知情識趣地把其他人都帶了下去。 “明日張鯨就出來了?!睆埡晷σ饕鞯叵日f出這么個消息,見小皇帝一時又驚又喜,他方才嘆了口氣道,“先頭是老奴太過想當然,讓皇上失了顏面。皇上若還心中有氣,便責備老奴吧。”話音既落,沒聽到朱翊鈞吭聲,他就語重心長地說道,“皇上只消記得,明年您大婚之后,便親政了。戲文上都說當皇上的是孤家寡人,可您并不止一個人,將來還有皇后,還有老奴這些鞍前馬后伺候的人,如今不過是一時忍耐罷了?!?/br> 第八二一章 求仁得仁尚何語 汪孚林之前一直都以為,廷杖是在午門外行刑,但真實情況是,廷杖的地點是在皇極門前的丹墀,而且視特定情況,有時候并不單單一個人受刑,而是所有朝官都得陪綁觀刑!而且,廷杖并非江湖傳言中的皇帝一怒,廠衛(wèi)拿人,而是司禮監(jiān)出帖,六科廊刑科給事中簽批,然后才是廠衛(wèi)拿人。從這一點來說,最后簽批的刑科給事中其實是最無奈的。 這一日,當戶科給事中程乃軒窺見司禮監(jiān)派了個文書到刑科批了廷杖的帖子,而后親自送去錦衣衛(wèi)時,他忍不住使勁慶幸,自己不是刑科的。 說是這樣的規(guī)矩,可這么多年下來,哪一次廷杖會在刑科被駁回? 等到了廷杖的那一天,但凡進宮城公干的官員,全都能看到午門外身穿囚服,繩縛雙腕,被廠衛(wèi)押著的鄒元標。盡管不少人投去了同情又或者義憤的目光,奈何先前被革職充軍的旨意都沒能扭轉(zhuǎn),如今這位就更沒人奢望能救下了。至于受刑者本人,那面色雖說蒼白了一點,但乍一眼看去卻鎮(zhèn)定得很。 而平生第一次隨著汪孚林入宮去內(nèi)閣送理刑文書的王繼光,正好在從左掖門進宮城時,看到鄒元標在重重廠衛(wèi)押送下,進了午門的一幕。瞅了幾眼之后,半是對自己說,半是說給汪孚林聽似的,沒好氣地嘀咕道:“不過是早就準備好了要挨廷杖,這才用了那樣過分的言辭,也不知道多少好藥下了肚子,就為了逃得活命以后揚名天下唄!” 你當人人都是你啊! 盡管汪孚林對鄒元標這個憤青談不上什么好感,但鄒元標至少是跌了兩次跟頭卻依舊不改初衷,而且在不做官的幾十年里開書院教學生,至少把自我堅持貫徹到底,對比一下王繼光這家伙的心比天高,厚顏無恥,他著實覺得鄒元標還順眼點。奈何他才剛用了這人和王錫爵干了一架,王繼光硬是想要賴在都察院,不肯出為外官,他就勉為其難暫時接納了這么一個下屬。至少人放在眼皮子底下,幺蛾子還少點兒,而且這家伙在張居正和陳瓚面前都掛號了。 遙遙望見金水橋那一邊,數(shù)百名錦衣校尉手持木棍林立,一副殺氣騰騰的景象,汪孚林不禁腳步略停,隨即就聽到司禮監(jiān)太監(jiān)那尖細的嗓音,卻是讀了廷杖的駕帖。當那短短幾句話讀完之后,他就只見兩個錦衣校尉提著一塊極大的麻布兜,從鄒元標頭上一下子罩了下去,卻是把人給束縛得嚴嚴實實,隨即便把人從四面拖曳著拽倒在地。接下去,看是看不到了,但聽到有人響亮地喝了一聲擱棍,他就再也不想停留了。 果然,隨著一聲響亮的打字,便是不時傳來的著實打,每一聲喝后,必定是環(huán)列上百人同時高聲應和。這聲音響徹宮城,汪孚林簡直懷疑,內(nèi)閣和六科廊那些哪怕在屋子里的官員都能聽得清清楚楚。再看王繼光時,他便發(fā)現(xiàn),剛剛還對鄒元標非常不齒的這位年輕試御史已是面色蒼白。 挨廷杖為榮固然是一種變態(tài)的價值觀,可問題在于你至少敢去挨,能熬得住這非人的痛楚! 現(xiàn)如今的廷杖可不比成化年間,你可以里三層外三層裹好棉衣,甚至在臀部包個幾層氈布,自從劉瑾開裸杖先河,這年頭的廷杖全都只能穿單布囚服,別看那麻布兜仿佛把人從頭到尾都給罩上了,唯有臀腿是露在外面的,只得一層薄薄的單衣蓋著受刑——卻不至于像某些文學作品形容的那樣扒了褲子露出光腚再打,要真是那樣沒體面,就是再正義感爆棚,名譽感大于前程性命的清流,也絕對會一頭撞死在金水橋上。 果然,當他來到內(nèi)閣直房的時候,就只見來來往往的中書舍人全都面如土色,顯然被外頭的動靜影響得不輕,而當見到次輔呂調(diào)陽時,他更是只見呂調(diào)陽連聲咳嗽,臉上憔悴蒼白。 “老了,不中用了?!?/br> 呂調(diào)陽和汪孚林分明并不熟稔,一開口卻是這么一句理應對熟人說的話。因汪孚林乃是受左都御史陳瓚之請過來的,他便聽了聽三法司理刑的一些匯報,末了等汪孚林留下一應案卷的時候,他就突然開口說道:“我和陳總憲先后都幾次上書,道是既老且病,不如致仕讓賢,怎奈皇上一直都不肯允準,如今陳總憲至少還有你這樣的幫手……” 甭管呂調(diào)陽這話是真情還是假意,汪孚林還是立刻打斷道:“師相此言差矣,陳總憲年紀大了,精力不濟,如今十三道掌道御史輪流入值幫辦事務,今天是我正好輪值,并不敢當幫手二字?!?/br> 王繼光還是第一次來到這宮城之中最重要的內(nèi)閣,也是第一次這樣近距離地接觸一位閣老,見汪孚林竟敢直言不諱地當面批呂調(diào)陽此言差矣,想起之前汪孚林還冒天下之大不韙彈劾過呂調(diào)陽這位老師,他不禁輕輕吸了一口氣,心底竟是暗自盼望呂調(diào)陽能呵斥汪孚林幾句??勺屗麡O其失望的是,呂調(diào)陽竟只是呵呵一笑,沒有繼續(xù)這個話題,而是突然開口問道:“你們進來的時候,應該看到午門那邊執(zhí)行廷杖的情形了吧?” “遠遠瞅了一眼。”汪孚林惜字如金地謹慎回答道。 “有何感受?” 汪孚林簡直覺得呂調(diào)陽問得荒謬極了。你要是在私宅問我這話,我還能給出點建設性回答,可你在內(nèi)閣這種人來人往的地方問我這種問題,而且張四維的直房顯然沒隔幾步路,我還能說什么?他沉默了好一會兒,這才淡淡地說道:“鄒元標上書之前,應該就早料到這樣下場的,否則何必用那樣的字眼辱內(nèi)閣首輔,那還有什么好說的?也許是求仁得仁吧?!?/br> 王繼光雖說剛剛還對汪孚林譏刺鄒元標,可自忖在呂調(diào)陽面前是絕對不敢這么說的。誰知道這位力挺張居正奪情的閣老是真心還是假意?再說了,廷杖總是所有文官都心有戚戚然的羞辱——雖說也是揚名捷徑——當著人的面,總應該大義凜然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