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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裳巯?,宮殿上那琉璃瓦在落日的余暉下閃動著耀眼的光芒,雕梁畫棟和各種彩繪全都清晰艷麗,來來往往宦官腳步整齊,步聲微小,訓(xùn)練有素,尚未到乾清宮,便有一種積累已久的氣勢迎面而來,提醒他這不是景點,而是如今統(tǒng)御萬里河山的至尊居所。 除卻三六九的朝會,汪孚林在文華殿近距離見過朱翊鈞幾次,但那時候也只是相對近的距離,卻因為他的位置一向比大佬們要靠后,和人唇槍舌劍的時候固然可以站出來,但關(guān)注對手還來不及,哪里有功夫端詳皇帝?因此,當(dāng)踏進(jìn)乾清宮正殿,眼見皇帝的須彌座真正距離自己不遠(yuǎn),朱翊鈞那張臉因為正對殿外,借助這會兒有些昏暗的光線,卻依舊比從前更清楚時,他迅速多掃了兩眼,這才上前拜見。 既然說是為了張居正家的私事,不適合在文華殿,而要放在這乾清宮來召見,那么在這乾清宮正殿里問話回話合適嗎? 朱翊鈞卻不知道汪孚林在心里思量這種問題,他端端正正坐在那里,就如同一貫受到的帝王禮儀教育一樣,威嚴(yán)卻死板。等到張居正先起身,汪孚林和張寧后一步站起身時,他打量了他們片刻,卻先看著張居正以及魏朝和李祐。 等張居正謝恩,魏朝和李祐先后公式化地稟告復(fù)命之后,他就徐徐開口說道:“張?zhí)蛉藲v經(jīng)兩月有余抵達(dá)京城,因其年事已高,雖有司禮監(jiān)魏朝一路伴送,但兩位老娘娘都提過有些不放心,朕方才令人前去迎一迎。本待請?zhí)蛉诉M(jìn)宮來的,但聽聞太夫人車馬勞頓,便請歇息幾日再進(jìn)宮。張先生今日也請好好休沐一天,回家去和太夫人團(tuán)聚才是?!?/br> 張居正滿臉肅然答應(yīng),告退出去的時候,他甚至都沒有多向汪孚林瞥上一眼。 而他一走,朱翊鈞又繼續(xù)說道:“魏朝此行勞苦,賞銀八角豆葉十兩,纻絲衣裳一件,給假十日再回司禮監(jiān)辦差。” 對于魏朝來說,十兩銀子的賞賜,還是博戲所用的那種精致玩意,這著實是小意思,但重要的是一年不在京城,自己寵信依舊,這才是他在司禮監(jiān)立足的關(guān)鍵。因此,他連忙滿臉堆笑地謝恩。 司禮監(jiān)太監(jiān)李祐則順著皇帝的口氣說了些張家祖孫謝恩的話,皇帝點點頭后,又嘉勉了李祐幾句,卻沒賞東西。聽到這區(qū)別待遇,魏朝自然覺得心里舒服了不少,畢竟,自己一年多勞苦方才得了十兩銀子,一件衣裳,李祐若僅僅是出城迎一趟就賞,無疑太不公平。等到朱翊鈞命他們回司禮監(jiān)見馮保,他這才磕頭辭出來,出門之前,他忍不住偷偷瞥了留下的汪孚林和張寧一眼,心里卻沒太擔(dān)心。 張寧是馮保一手提拔上來的,汪孚林則是張居正超擢選用的,怎么都不至于在小皇帝面前說什么不對的話才是! 對于張寧來說,乾清宮就是完完全全一個陌生的地方,出外已久的他壓根不認(rèn)識在這里伺候的任何一個人。而對于汪孚林來說,盡管他同樣不認(rèn)識這里的任何一個人,但他卻比張寧多知道一個額外的訊息——張鯨也好,張誠也好,如今都已經(jīng)退出小皇帝身邊的核心陣容,而乾清宮更是先后遭到了兩場大清洗,如今這些全都是朱翊鈞選用的新人。然而,新人卻并不意味著就不會被摻沙子,他對于在這里說話的安全性大為懷疑。 李祐和魏朝一走,朱翊鈞沒有繼續(xù)留在正殿,而是站起身來,吩咐張寧和汪孚林跟著他到東暖閣說話。 如今尚未到十月,天氣也談不上太冷,屋子里卻已經(jīng)燒了一個炭盆,相比正殿顯得暖意融融。在一張羅漢床上坐了之后,朱翊鈞就開口說道:“你二人此行從真定陪侍太夫人到京都,沿途投宿,各府縣主司都是如何迎送的?” 這是張寧之前特意和汪孚林商量過,確定朱翊鈞肯定會問的問題。此時此刻,張寧就搶先說道:“回稟皇上,太夫人到真定時正是九九重陽,真定府饋送了太夫人綠豆粥以及清粥小菜若干,以及重陽糕,菊花酒。此后一程路上,各府縣主司大多殷勤招待,盡出本地特產(chǎn)……” 因為在真定時張寧對錢普的那番提醒,汪孚林因此就多了個心眼,故意讓人悄悄把趙老夫人在真定府時對招待非常滿意的話給透了出去,這下子,在清苑,在良鄉(xiāng),在慶都,那些縣令全都紛紛效仿,全都是怎么清淡怎么往趙老夫人面前送,直把這位太夫人本來厭煩甘肥的口味吃成了厭煩清淡??扇绱艘粊?,張寧這會兒那詳盡的稟告就顯得有理有據(jù)了,甚至連趙老夫人吃苦瓜那大皺眉頭的樣子都給形容得惟妙惟肖。 而汪孚林看見朱翊鈞眉頭微微蹙起,與其說是聽得饒有興致,不如說是有些不大相信,他就在張寧稟報完之后,笑著說道:“此行真定府,臣和張公公見到了真定知府錢普?!?/br> 果然,朱翊鈞立刻問道:“錢普?就是元輔張先生南下江陵葬父時,精心打造了一座轎子,送給元輔張先生的那個錢普?” 汪孚林頓時心中哂然??磥?,不管是張居正還是馮保,想要完全壓制人言是不可能的!不管如何封鎖消息,總會有饒舌的人在天子面前吹耳邊風(fēng)! 第八九八章 九真一假 汪孚林故意提到真定知府錢普,就是想看看朱翊鈞對此有沒有反應(yīng)。然而即便是他,也著實沒料到這位從小接受帝王教育的小皇帝,竟然會如此沉不住氣,他不過是起了個頭,朱翊鈞就這么輕輕巧巧上了鉤,問出了一句成熟的皇帝絕對不應(yīng)該問出來的話。 此時此刻,朱翊鈞還沒有完全意識到,可一旁侍立的幾個宦官卻登時面色大變。盡管是在應(yīng)該絕對保持肅靜的御前,卻仍舊有人不可抑制地咳嗽了出來。在這突然寂靜下來的屋子里,突然響起這樣的聲音,自然是極其刺耳,可朱翊鈞剛剛沉下臉想要呵斥,但轉(zhuǎn)瞬之間,少年天子就閉上了嘴,但眼神里卻閃動著懊惱和慍怒的光芒,放在原本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放在扶手上的右手也不知不覺握成了拳頭。 顯然,朱翊鈞也已經(jīng)察覺到,自己問了一句蠢話。 “皇上說得不錯,就是那個錢普?!蓖翩诹謪s第一個開口打破了沉寂,仿佛沒事人似的說道,“臣之前也在外頭聽過,他送給元輔那一乘轎子的傳聞。據(jù)說那轎廳起居臥室分開,足足需要三十二人方才能夠抬起,內(nèi)中除卻元輔之外,還能夠另外容小童兩人在內(nèi)伺候。” 此話一出,屋子里氣氛就更加古怪了。朱翊鈞之前還后悔問話太急,竟然泄漏了自己從下頭宦官處聽到過如此傳言,可轉(zhuǎn)瞬間汪孚林竟然自己捅破了這一層窗戶紙,他在最初的錯愕之下,竟是松了一口氣,但心情卻有些五味雜陳。 既覺得汪孚林能夠接著自己的話茬往下說,身為張居正的心腹卻絲毫不為尊者諱,這分明是站在他一邊,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