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呻吟一樣地嘆了口氣：“可是‘死’本身，卻被你一團魂火點著了，幻化出了我們這些……不生不死的東西，這不是陰差陽錯么？”

趙云瀾皺起了眉，微微側了一下頭，躲閃過去，他的魂火究竟是怎么回事，目前已經(jīng)聽到了好幾個版本，實在不知道哪個才是真的。

于是他問：“我的魂火難道不是被神農(nóng)借走的？為什么后來出現(xiàn)在了大不敬之地，又為什么說‘死’本身是被我點著的？”

鬼面一愣，假面具上空白了一瞬，好像一時沒弄清趙云瀾在問什么，突然，他前仰后合地放聲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我還以為他多清白無辜、圣人嘴臉，原來……”

他的話音陡然止住——因為斬魂刀當空劈下，帶著把他整個人劈成兩半的戾氣，鬼面飛掠躲開，余下的刀風逼得趙云瀾都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趙云瀾：“沈?。俊?/br>
沈巍抬手要去抓他：“一個人來這種地方，我看你是瘋了！”

可他還沒來得及碰到趙云瀾，鬼面卻突然從中冒出來，一抬手架住了沈巍的胳膊，化成一團黑霧，猛地撞進了趙云瀾懷里，正好掣肘住了他手中長鞭。

隨后，鬼面化身無數(shù)道黑煙，把趙云瀾從頭到腳地裹在了其中，嘴里發(fā)出一串大笑。

然而下一刻，他的笑聲卻陡然止住，黑煙散去，重新凝成鬼面，原地已經(jīng)空無一人。

鬼面頓了頓，似乎也有些愕然，低低地說：“有人把他帶走了，誰？”

88

88、鎮(zhèn)魂燈...

趙云瀾當時的感受是,腦袋上被人套了個麻袋,剛掙脫下來,就莫名地發(fā)現(xiàn)自己瞬移了。

他眼前先一黑,后一白，睜眼就不知自己到了什么地方,反正是不在忘川下面了，他煩躁地卷著鞭梢四處尋摸,忽然，在一片快要勾出他雪盲癥的白茫茫中，他看見了一個孤獨的背影,遠遠地在前面走著。

趙云瀾個高腿長，很快就追了上去，看清了那身影是個身材矮小的老者。

老人即使站直了，可能也就到他胸口高，后背彎得像個煮熟了的大蝦，背著個云貴地區(qū)人民常用的那種容量大得能搬家用的背篼，趙云瀾探頭往背篼里一看，里面是空的，什么也沒裝，可老人簡直就像背了幾百斤重的東西，給它壓得連頭也抬不起來，只能面朝地背朝天地艱難地往前挪動著。

趙云瀾伸手托了一下大背篼，嘀咕了一句：“那么沉嗎？”

老人終于停下腳步，抹了一把額頭上橫流的汗水，抬頭露出一張蒼老而黝黑的面孔，模樣讓人想起那副著名的油畫里的那個端水的老漢，他看了看趙云瀾，露出一個疲憊的笑容：“來，你跟我來?！?/br>
“等等，這哪？您是哪位？”趙云瀾皺著眉問。

老人不回答，只是又埋下頭，像拉犁的老牛一樣奮力地往前走，肩膀被空背篼壓得深深地陷了下去，領口露出一對干癟而突出的鎖骨。

“是您老把我弄到這來的？哎，這都干嘛呀，我好不容易逮著我老婆，話都沒來得及說一句呢，就讓您這么橫插一杠子給攪黃了。”

老人淡淡地微笑著聽他的抱怨，既不解釋，也不答話。

趙云瀾又問：“帶我去哪？您背得什么東西？”

老人突然隨著他自己的步速哼起了一段詞：“鎮(zhèn)生者之魂，安死者之心，贖未亡之罪，輪未竟之回——”

他拖著長長的聲音，用一種似唱還念的聲音一個字一個字地吐出來，來回來去總是這兩句，低沉輾轉，配著神神叨叨的詞，讓人想起過去喪葬時，一路撒紙錢一路嚷嚷著“本家賞錢一百二十吊”的跟夫。

趙云瀾見問不出什么，也就不再聒噪，手里的鞭子變成了紅字黑紙的鎮(zhèn)魂令，被他卷成個煙卷的形狀，叼在嘴里畫餅充饑，一邊聽著老人的聲音，一邊心里默默地盤算。

他突然有種錯覺，就好像自己是走在了一條上天的天路。

等等，天路……天路不是不周山嗎？不周山不是已經(jīng)倒了嗎？

趙云瀾想到這的時候，腳步突然一頓，虛空中不知哪里傳來了一聲嘆息，趙云瀾驀地像是想到了什么，緊緊地盯著老人的身影，脫口說：“難道你是神農(nóng)？”

老人的腳步再次停了下來，緩緩地轉過頭，一言不發(fā)地看著他。

趙云瀾周身的肌rou一瞬間繃緊了。

自從他確定大神木里面的所謂“記憶”是假造的之后，心里就一直隱隱地有種懷疑——昆侖山巔尚且不是什么人都能上得去的，能在大神木里動手腳的更不用說，一只手能數(shù)過來。后來趙云瀾在腦子里把那段記憶推敲了無數(shù)次，里面關于他左肩魂火的去向非常模糊，關于不周山倒那一段又生硬異常。

是什么人在騙他？

這樣看來，神農(nóng)氏好像是最可疑的，那段記憶里，從頭到尾神農(nóng)都是以一種恰到好處的、冷眼旁觀的態(tài)度出現(xiàn)，乍一看好像十分大義凜然，但是細想?yún)s能發(fā)現(xiàn)不對。

那段記憶是一個完整的故事，里面出現(xiàn)的任何一個人如果被取消，最后都會有不同的結局，也就是說，他們的一舉一動都牽連著很多能說得通的因果，唯獨神農(nóng)——即使那段故事里沒有神農(nóng)，開頭結局是一樣的，完全不會影響什么。

后來見了附在他父親身上的神農(nóng)藥缽，聽了鬼面那說漏嘴一般的那句“神農(nóng)借去了你的魂火”，似乎都在印證他的懷疑。

而大封印石里，女媧似是而非的那一句“神農(nóng)錯了”，又不偏不倚地挑動了一下趙云瀾的神經(jīng)。

趙云瀾捏緊了拳頭：“所以對大神木動手腳的人，到底是不是你？”

老人沒有答話，臉上露出擔憂的神色，有那么一時片刻，趙云瀾覺得自己聽見了不周之風的聲音。

他話音沒落，雪白的世界驟然分崩離析，灼眼的強光打進來，趙云瀾忙捂住眼睛，好一會，他才試探地緩緩放下了手，透過被刺激得直流眼淚的眼睛，他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到了凡間。

趙云瀾打量著周遭，愣了片刻，心里忽然升起了某種十分詭異的、又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好半晌沒想起來，直到他看見街角的一家冰激凌店。

趙云瀾驟然睜大了眼睛——這里他家附近，只不過對街的冰激凌店老早就已經(jīng)倒閉了，五六年前就被裝修成了一家小火鍋店。

他一時有些發(fā)懵，在原地踟躕了片刻，終于大步走了過去，用身上不多的零錢在店里買了一碗沙冰，然后像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