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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在天界,凌策也曾和他說過,若是被人請入夢中而不得出,化解之法說簡單很簡單,說難也很難。做夢的人往往不知道自己在做夢,所以夢境才無出路,若想離開,只消找到做夢者在夢境里的心結(jié),打破它,喚醒做夢的人便可。這個心結(jié),顯然便是楚珂。可要打破它卻并不容易。如何打破?外面的世界早就一片混沌迷蒙,驚濤地動一直不停,唯有這破廟還算能遮風擋雨,要打破這夢境,也只能在楚珂身上下手。江瀾左思右想,還不等想出什么結(jié)果,房間忽地一陣劇顫,驟然向西傾斜下去,慌亂中各種東西齊齊砸了下來,他奮力抱住了還在發(fā)愣的凌策,和桌椅雜物一齊朝西滾了下去。凌策在他懷里被箍得死死的,愣怔地看著江瀾被滾下來的一個木盒砸中了腦袋,霎時鮮血如注。江瀾咬著牙,大片的血從頭上順著臉頰流下來,吧嗒吧嗒下雨似的滴到凌策身上,還有一部分流進了嘴里。盡管如此,他手上仍沒有放松,反而把凌策護得更緊了。地面傾斜到了一定程度便戛然而止,江瀾和所有雜物一起被堵在了倒塌的墻角里。狹小又暗黑的空間里充斥著濃郁的血腥氣,江瀾對凌策低聲道:“別擦了,擦不干凈?!?/br>凌策怔了怔,忽地撕開了衣襟,扯出一塊布條,摸索著給江瀾包在頭上。他們被困在了一堆碎石和雜物中,只有幾處縫隙有天光安靜落進來。撞上石墻時,江瀾抱著凌策戛然止住,姿勢反而成了凌策在上他在下,他的手還緊緊抱著凌策。對方一邊給他包扎著,每一次動作都牽扯著兩人身體,彼此的呼吸沖撞在一起,江瀾鬼使神差的,竟想起了和凌策歡好的那一夜。也是這樣相擁著,有些曖昧,有些急促。“凌策,”他低低喚了他一聲。頭上的傷口被扎緊了,血暫時止住,凌策輕輕回應了一聲,道:“怎么了?很痛嗎?”“不痛?!?/br>江瀾輕輕松開了凌策,畢竟在之前夢境里,他們都目睹了楚珂深吻還空的一幕,此刻再如此曖昧,他實在怕凌策會多想。凌策沒了記憶,他于他而言不過是一個熟悉一點的陌生人罷了。怯怯地縮回手,江瀾無力地躺在地上,閉上眼,稍作休息。凌策撐著身體,正盡量不讓自己壓著江瀾。沉悶的黑暗中靜默半晌,江瀾感覺頭上傳來微弱的觸感,驀然睜開眼。凌策正看著他,手指在他傷口處摩挲了幾下,躊躇片刻,終于低聲道:“該怎么出去呢?”江瀾直覺凌策要說的不是這個,他自從進了夢境,一直心不在焉,像是在想什么事情。他開門見山道:“你一直有些走神,是怎么了?!?/br>又是一片靜默。就在江瀾想要說點別的打破死寂的時候,凌策忽然開口了。“我有辦法離開這夢境,只是要借你身體一用?!?/br>江瀾驀然睜大了眼——不可能!他驚訝著剛想說話,凌策就輕輕一笑:“我只是想起了一點點?!?/br>頓了頓,狹隘的暗黑里盡是江瀾加重的呼吸聲,他又笑道,“素聞仙君,久別了?!?/br>話落的一刻,江瀾恨不能把他揉化進自己的骨血里,然而腦海卻猛的一痛,眼前便化作漆黑。再恢復意識時,他已經(jīng)是一種魂魄游離在身的狀態(tài),而他的身體,儼然已經(jīng)被凌策控制了。凌策非但找回了記憶,連修為都恢復了些許,這實在令他感到不可思議。從未聽過有哪位尊神歷劫在身,還能恢復修為和記憶。這其中,到底是出了什么問題?!是因為鳳和近來頻繁出現(xiàn),終于被天道發(fā)現(xiàn)他并未身死,所以給凌策的懲罰也隨之減緩了嗎?所有的思緒,都在凌策睜開眼的那一瞬安靜了下來。他能清楚地看到凌策的眼神,盡管他用的是自己的身體,可眼神卻截然不同,連氣息也跟著變得浩大了起來。凌策抱著身上他的那具真身,抬手在虛空中畫了幾筆。手指落下時,眼前便出現(xiàn)了一道金芒耀眼的符咒。凌策指尖一彈,符咒似一汪春水,倏然向四面八方散開去。金光所過之處,地面回傾,雜物歸位,墻石復原,一切都開始恢復到最開始的模樣,幾乎只在須臾間,房間便光亮如新。凌策抱著真身往一處柜子走去,江瀾的魂魄游離著跟在他身后,看他從柜子里取出了一個十分眼熟的盒子,正是之前砸中他腦袋地那個。盒子旁邊盡是些積塵已久的物什,唯有這木盒,裹了一層厚重的包漿,顯然經(jīng)常被人拿來拿去。盒子被輕輕打開,里面裝了許多小東西,杏核,煙火,還有長長的木簽,梳子……江瀾這才知道這盒子為何眼熟了。還空和楚珂每次出去玩,楚珂送他什么東西的時候,他都會藏到這個盒子里。只有吃的東西沒法儲存,比如糖葫蘆糖人,他便把串著的木簽留下來。總之這盒子可以說是還空和楚珂之間情誼地見證了。凌策將手指信信一撥,盒子里的東西便如同一滴水珠被撞散了似的懸浮著散開來,在他面前漂浮著。垂眸看著每一樣東西,他抬手取了一粒杏核,旋即漫步出門口。門外寺廟已然崩潰,四面天風凜冽,一片洪水洗劫過的廢墟殘垣,蕭瑟凄涼。只有這一間小屋立在廢墟和渾濁山洪之上,毫發(fā)無損。凌策迎風而立,側(cè)首,一手抱著真身,另一只手朝江瀾的游魂伸了過去。江瀾看著他半晌,對方的神情巋然不變。即便是這樣潰滅崩塌的一方天地里,他仍如從前一樣處變不驚。真的回來了,他想。比他預想中的更加猝不及防,就這么回來了。江瀾伸過手去,觸到他指尖地一瞬,整個人一片眩暈,竟是又回到了自己身體中,和凌策的元神近在咫尺了。這人熟悉的眉目,熟悉的眼神,清冷,慵懶,淡然——還有一絲根本不存在卻依稀在他鼻間纏繞的清淡山茶香。故人相逢,竟是在此番境中。故人眺望著濃云翻涌的昏暗天空,將那枚杏核拋入水中,低聲道:“醒過來罷,這一切都是鏡花水月?!?/br>江瀾感受著凌策熟悉的氣息,勞累過度的身體已經(jīng)有些吃不消,愜意地閉上了眼。凌策的元神忽然抬手在他眉眼間輕輕拂了拂,笑了一下,轉(zhuǎn)而對著水面道:“醒過來,我能替你找到他?!?/br>聲音清越有力,語氣似允諾,又像命令。這一聲落下,偌大的天地陡然掀起了颶風,一切又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