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吻了姚淼，以為他是陳林。然后他吻了馮珵美，卻知道他不是陳林。

那個吻在當(dāng)時(shí)當(dāng)下或者是毫無意義的，抱頭痛哭源于瞬間的悲苦，但情緒過后，他終究意識到真正出現(xiàn)問題的是自己。當(dāng)一個人的眼光傾斜，這個世界或許什么都是錯亂的。姜玄躺在那，破天荒的，他竟然懷念起那個吻。在迷亂的記憶中他在那一刻放縱而肆意，盡管代價(jià)是情形過后的現(xiàn)在，他仍舊感覺到隱約的恐懼。

他并不懼怕陳林知道此事，但他懼怕自己和陳林之間，自己會成為先泄氣的那一個。愛情總是一場角力，非得雙方都拼死拼活，才能最終抱在一起消亡于婚姻。墳?zāi)沟募軜?gòu)并不一定宣告著一場感情的死亡，因?yàn)橐恍┤说乃篮笾厥翘摕o的荒漠，而另一些人的大可以是重生的天堂。不過前提是，總得是兩個人都愿意為此拼盡全力。

而那個早晨，姜玄躺在那里，他就那樣看著天花板，看著上面吊燈的孔洞，看著熹微的晨光下泛著青白的燈泡，看著墻紙邊緣微微起來的褶皺，看著床對面那幅陳林新?lián)Q上的海報(bào)。在時(shí)間的流逝中，姜玄感覺到一陣疲倦。倦怠席卷了他的全身，他甚至連手指都不想動一下。就這么疲倦著，他躺在那，甚至忘記了轉(zhuǎn)過頭去看一看陳林是否已經(jīng)醒了——

不過這也不重要，因?yàn)樗美?，即使是陳林醒了、看到他這副樣子，他也沒有力氣去粉飾太平。疲憊已令他失去了行動力。他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墻上的那幅畫，他看到男人站在陽光之下，亮的發(fā)白的日光幾乎要將他紅色的和服點(diǎn)燃。原野在他的腳下鋪展開來，而遠(yuǎn)山和湖泊幾乎失去了影子。姜玄看得入神，竟然幾乎沒有眨眼。

時(shí)間在這一刻失去了意義，他的意識逐漸滑入了那幅海報(bào)里。

就在他一動不動、甚至準(zhǔn)備睜著眼睛迎接陳林的蘇醒的時(shí)候，睡在姜玄身邊的陳林突然動了一下。

很輕的一下。陳林只是拱了拱，然后他們一起蓋的那條被子動了。

很輕的一下，可姜玄仍舊感受到了。

就是這樣一個瞬間，姜玄的注意力猛地全部抽回來、涌入他的大腦。在這一瞬間，他聞到被子里溫暖的熏香味、他感覺到陳林的手就放在他后腦勺下面的枕頭旁邊、他聽到陳林的呼吸聲那么輕、那么緩，但是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匯入他的耳鼓中。

姜玄躺在那，屏住呼吸，然后慢慢地轉(zhuǎn)過頭去。他面對著陳林。他看到他的睡臉。他看到陳林長而濃的睫毛在眼下投了一小片陰影、他看到陳林的手輕輕按在他的枕頭邊上，抓住了枕巾的一個小小的角。

姜玄伸出手去，輕輕地摸了摸陳林的耳垂。陳林的耳垂很小很小，而姜玄用指甲在上面刮了刮。他就這樣凝視著陳林，輕輕撫摸著他的耳朵、他的側(cè)臉，然后滑向他的肩膀、他的手臂。姜玄看著陳林的臉，突然感覺到一絲喜悅。這股喜悅來得很迅速、很猛烈，他甚至在一瞬間就被這股情緒拉扯住了。姜玄想起他就在不久前對陳林說的：等到我們都過了三十歲……

姜玄輕輕地笑了笑，對著陳林。這笑容里有歡喜，但也有一些揮散不去的憂郁。他被兩種感情撕扯著，而他此刻唯一慶幸的是他仍舊躺在陳林身邊。

然后他慢慢地湊過去，在陳林臉上輕輕吻了吻。接著他把手搭在陳林手背上，然后又小心翼翼地退開，躺回到自己的枕頭上。他這樣看著陳林，像是怕驚擾到他，像是怕攪碎陳林在睡夢中平穩(wěn)的呼吸。

而當(dāng)姜玄現(xiàn)在坐在酒店的房間里的時(shí)候，他卻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一天他再度醒來的剎那，他靠在陳林腿上，閉著眼睛，陳林就那樣低下頭來吻著他的額頭、吻著他的太陽xue、吻著他的眼角、吻著他的耳廓。陳林的吻那么輕柔，叫他幾乎忘記了自己是誰。

。姜玄抽了一口煙。他想，如果時(shí)間能夠回去，他一定會趁著陳林整理衣服的時(shí)候就竄上去，他會蹲在地上、從身后抱住陳林，抱得很緊，然后他的手會伸進(jìn)他的衣服里去，他會扒下他的褲子，然后他們在地毯上跪著zuoai。他會把陳林摟在懷里，緊緊的摟著他然后cao他、頂他、弄他，讓他尖叫著射精，射在行李箱上、射在地毯上。

他是這樣的想念他，一如他在行動上甚至越來越遠(yuǎn)離他。

姜玄有種被撕扯的感覺，一邊是怯懦，另一邊是瘋狂，而他小心翼翼地走在中間。

甚至不知道這是一場歪路。

四十五（上2）

他們住到第十天的時(shí)候，發(fā)生了兩件不大不小，恰恰好的事情。

第一件事是，鐘榮受傷了。

他傷得很蹊蹺，說是站在樓梯上，不小心被煙頭給燙傷了。這倒是很可笑的理由，一個大男人，站在樓梯間打電話，偏偏在扶手邊上被燙傷了，還偏偏找不到是誰扔的煙頭。無論如何、總而言之，鐘榮的說法是：他是被一根從上面扔下來的煙頭燙到了手腕——襯衫上還燒了半個小窟窿。

第二件事原本比起這第一件，要平平常常很多。平常到幾乎沒什么可說的。就是他們住的酒店從一開始就是臨時(shí)訂的，到了這天，有兩間房要轉(zhuǎn)給后面預(yù)定的人。處理他們住宿的是分公司的人，偏偏不知怎么的，這事兒給辦岔了，市場部四個職員的兩間商務(wù)間就這么沒法住了。這事兒也巧，老周這次除了自己以外，就帶來手底下四個人，這四個人要是沒地兒住就得打道回府，或者找遠(yuǎn)很多的酒店，到時(shí)候和老周聯(lián)系起來四處跑也就不那么方便了。

不過當(dāng)然了，這也只是很簡單的事兒，要么大家勻一勻屋子，一個人住的組長們和四個人擠擠，要么干脆讓他們四個出去找其他酒店，都很好解決。但偏偏這時(shí)候和鐘榮受傷的事情扯在一起，就顯得有點(diǎn)耐人尋味了。

姜玄收到消息的時(shí)候人還在車間看制動，整個人爬到車架子底下去看結(jié)構(gòu)，兩只手上除了機(jī)油就是膠，又臟又熏得慌。車底下本來就沒什么光，他還得用嘴叼著手電筒，手就伸進(jìn)油管里又?jǐn)Q又擦，脖子直挺挺地梗著，時(shí)間久了他都覺得僵得發(fā)痛。偏偏褲兜里的手機(jī)震了好幾下，也不知道是10086還是誰的短信。

旁邊幾個手下人給姜玄做保護(hù)，在四周圍得密密麻麻地全是腿和臟鞋，他弄好油管之后才伸著胳膊抹了一下額頭的汗，把手電筒塞進(jìn)胸前的口袋里，這才把脖子往后揚(yáng)了揚(yáng)，靠在滑動板上。他伸了伸兩條長腿，看著兩腿之間透出來的那點(diǎn)光，只覺得這個視角逼仄又狹窄，簡直像是要把人困死在這底下。

直到小金蹲在車旁邊叫他，姜玄才從車底下滑出來，小金趕忙把濕毛巾遞過去，姜玄接過來擦手，又問他：“什么事兒？”

小金說：“是這么的，倆事兒。第一個是個麻煩事兒，鐘總監(jiān)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