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壓力……是吧?”姜玄也笑,說:“你倒挺了解他。”馮珵美擺擺手,說:“也好幾年了嘛。他以前在公司一發(fā)火,回家就不吃飯,一直吃龜苓膏,還有杏仁豆腐。去年夏天的時候他挺忙的,有一天晚上吃了好多杏仁豆腐,然后肚子疼。我們就去醫(yī)院掛號,他那時候還覺得挺沒面子的,在出租車上也不跟我說話。我也著急,穿著一雙人字拖就出門了,結(jié)果半路差點(diǎn)把鞋踩掉了。然后他就消停了,說那去就去吧。結(jié)果我們到醫(yī)院一檢查,才知道他胃病犯了。我讓他請假,他又不請,第二天還去上班。我那時候就開始學(xué)著做點(diǎn)粥,他喝了一個多月,就不讓我做了,說想吃辣。我們倆因?yàn)檫@個還吵了一架……”馮珵美說到這,夾了一口烤麩放進(jìn)嘴里頭。他皺了皺眉,又說:“現(xiàn)在想想那時候好像也挺好的?!?/br>姜玄低頭吃了口蘆筍,又給馮珵美夾了片竹蓀。他抬起頭來,看著馮珵美。他看到他眉宇之間縈繞著的傷感。姜玄把筷子放下。他坐在座位上,偏著頭看馮珵美,問他:“你后悔嗎?”馮珵美問:“什么?”姜玄輕聲說:“分開?!?/br>馮珵美輕輕搖搖頭。他把竹蓀塞進(jìn)嘴巴里,咀嚼了幾下咽下去。然后他也放下了筷子,盯著桌上的菜,沉默了一會兒,他說:“我跟他分開不是因?yàn)槌臣?。該吵的我們早就吵過了,剛在一起的時候天天吵,吵完了我哄他,要么他哄我?,F(xiàn)在很少吵架了。我跟他在一起時間越久,好像我們倆都變得特別不是東西……”他說著輕輕捂住了額頭。姜玄伸手過去,撥開了他散在額前的頭發(fā)。馮珵美抬起頭來,把手放下,又說:“我第一次跟他分手是他提的,那時候我太小了,什么都不懂,那次是因?yàn)槭裁次叶伎焱?,要么就是他沒帶我去見他朋友,要么就是別的,反正他嫌我太煩了,我們分手了。那天我們還在外面看電影,看完了我們吃飯,他突然就說不餓,然后我們手上還拿著菜單,他就說要跟我分開。我都懵了,然后他轉(zhuǎn)身就走了。我那時候心里挺后悔的,我總覺得是不是我別總鬧脾氣,他就回來了。我當(dāng)時一個人在宿舍偷偷哭,哭完了我就想不行,我要去北京找他……”他說到這兒,突然把頭轉(zhuǎn)到一邊去,使勁兒眨了兩下眼睛。然后他說:“那時候是夏天,北京很熱。我一下高鐵我覺得我都要暈過去了。真的挺熱的,我站在地鐵邊上,我覺得那個風(fēng)都要把人吹的燒起來了。我就打車去他住的小區(qū),然后我還進(jìn)不去,我就給他打電話。那天是周六,他在家。他接了電話就下來,把我?guī)先?。我一進(jìn)他家門我就知道他家之前有人。他從來不把毯子放在沙發(fā)上,但是那天沙發(fā)上有條毯子。我那時候我真的覺得挺難受的,然后他跟我說讓我把包放下,我一松手,那么沉的一個登山包,就放地上了。我一摸后背都是濕的。他就跟我說讓我洗個澡,然后給我拆了一個新的浴巾。我以前在他家有一套浴巾,是我自己買了帶過去的,綠色的。但是他給我的是一條藍(lán)色的。娘死了。但我不能跟他說我不高興,我特別怕我一發(fā)火,他就又把我一個人丟出去。我當(dāng)時站在他家浴室里,我就蹲在那看他的毛巾和牙刷,還有洗發(fā)露。他家里……有兩幅牙刷?!瘪T珵美閉著眼睛,輕輕靠在沙發(fā)靠背上,然后他又睜開眼睛。姜玄看到他的眼睛里甚至沒有濕潤的痕跡。他深呼吸了一下,又接著說:“我在北京住了三周,然后我們就又在一起了。好像在一起特別容易,是不是?那時候我還在上海,他還在北京。我們一周打幾次電話,有時候我給他打,有時候他給我打,但我給他打的多。他工作很累,我不敢打擾他,有時候說兩三句,他就說累了,我就說那你睡吧。其實(shí)我心里挺想他的,但我好像也沒法說出來。后來我就去北京了,他讓我跟他住在一起,我當(dāng)時……我不知道怎么想的,可能我心里還是……還是有點(diǎn)想法吧,我自己租了個房子,他也沒說什么。后來就因?yàn)檫@個房子的事兒……他叫我去他家,我們約好中午,我稍微遲了點(diǎn),他出去買菜了,我站在他小區(qū)門口頂著太陽等了一個多小時,他才開車回來。我們倆進(jìn)屋之后,我問他能不能給我一把他家鑰匙。他說下次我不方便的話他可以開車去接我。我們吵了一架,就又分手了?!?/br>姜玄看著他。馮珵美也看著姜玄。他問:“我好像說不清楚,是不是?”姜玄輕輕搖了搖頭,他點(diǎn)點(diǎn)頭,說:“我懂。”馮珵美問姜玄:“能不能給我倒杯水?”姜玄站起身來,走到櫥柜邊上去,他按下熱水壺的按鈕,燒水的聲音響起來。他背對著馮珵美,聽到他說:“后來他給了我他們家的鑰匙。但我不太常去了。有時候我覺得,他不在乎我,我在乎他干什么呢?但是好像,我,我還是……我還是總想著他。放不下吧。今年年假,我準(zhǔn)備了一個禮物給他,我想跟他一起去旅游。一周就行。他說他沒空。我就說,我想見他。我們打電話的時候,他就跟我說他有個客戶過來,晚上陪到挺晚。我說沒事兒,不管多晚,他結(jié)束了給我來個電話,來個短信、微信,都行。我那天一直等,一直等,等到晚上,等到我跟小唯出去玩,等到他們在酒吧里碰上兩個特別帥的男人來搭訕,他也沒給我回復(fù)。”姜玄握著水杯的手頓了一下。他沒有轉(zhuǎn)過身。他看到馮珵美映在墻上的影子,下半張臉掩蓋在沙發(fā)靠背里。姜玄問:“最后呢?”馮珵美說:“那天晚上有個人給了我一片樹葉,跟我說,‘好玩吧’。這個人后來喝醉了,他摟著我。其實(shí)我知道他喝醉了。但是我突然覺得,好像那一片樹葉,比鐘榮有意思多了……”姜玄的手微微抖了抖。電熱水壺發(fā)出嗡鳴。馮珵美的聲音在蒸汽噴發(fā)的聲音中穿過。他說:“我先抬頭親了他。鐘榮那天沒回我,他說他忘了。但是無所謂,我有我的新年禮物了?!?/br>姜玄伸出手去,把電熱水壺按掉。他背對著馮珵美,甚至不敢轉(zhuǎn)頭看他。但姜玄聽到他走過來的聲音。他知道他距離他越來越近了。馮珵美的手放在電熱水壺上,他低聲問姜玄:“我是不是變成和他一樣的玩意了?”姜玄沒說話。馮珵美從姜玄面前拿走一只杯子。姜玄看到他的手,指節(jié)很細(xì),按在水杯上。他倒了些熱水在杯子里。姜玄的心狂亂地跳著。他感覺到自己的某些部分在消逝,那些理智的、恪守的、剛剛樹立起的。姜玄雙手按著桌面,他感覺到自己的手臂肌rou因?yàn)檫^于用力而微微顫抖。姜玄向前進(jìn)了一步,他側(cè)過身,貼近馮珵美。他們靠在墻邊。馮珵美抬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