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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便從浴室走了出來。他走到客廳,他媽聽到聲音,抬頭看他,才說:“頭發(fā)干了沒有?快擦干,你看著還滴水呢?!标惲贮c點頭。他看到桌上又放了一個新的果盤,里面放了紅富士、山竹和紅提。陳林伸手拿了一個蘋果。他媽問他:“你現(xiàn)在愛吃蘋果了?趕明兒我再去買點?!?/br>陳林搖搖頭,他說:“我給菩薩補一個回去。”五十一(下)大約是舟車勞頓真的累了,陳林在家的第一個夜晚睡得異常安穩(wěn)。他離開了很久,但這房間幾乎沒什么變化,他以為自己會為此心潮涌動,可實際上他躺在床上沒有幾分鐘就沉沉睡去,一夜無夢。那些遲來的宿醉和不規(guī)律的休息帶給他的疲憊在這間屋子里被統(tǒng)統(tǒng)追趕上了他,陳林躺在被子里,枕頭還是他小時候愛用的那種硬枕頭,靠在腦袋下面,卻托不起他倍感沉重的心。他睡了太久,甚至越過了早飯和中飯,中間他媽進來叫了一次,陳林隱約聽到了,卻只翻了個身。等到真正清醒過來,已經(jīng)下午。過年禁煙花爆竹,但他們這地方仍有人毫不在意,大年三十,家家都要個好彩頭,到了下午,此起彼伏的噼里啪啦裹挾著風(fēng)雪拍在窗戶上,炸開在陳林耳邊。這聲音迫使他終于醒了過來,翻了個身,足足過了好幾秒才想起來自己已經(jīng)回家了,于是起身來拉開窗簾,天光正射進來,晃在他臉上,卻不刺眼。那時北方冬天日落之時才有奇特的景色,太陽光黃的發(fā)出橙紅的顏色,在天上掛著,直視也不會刺眼。那光很盛,籠罩著大地上的一切,仿佛一切皆有生機,但不出十幾分鐘,天色便會完全被夜色籠罩,深藍的帷幕落下,覆蓋在皚皚白雪上,一切都失了真。那些紅色的光覆蓋在陳林手背上,他伸出手去,看著自己的掌心,那上面深深的斷掌掌紋橫在那里,像是一把刀仍舊被陳林攥在手里。陳林知道一定已經(jīng)不早了。他一邊套上衣褲,一邊整理了一下床鋪,這才推門走出去。一開門,就聽見電視的聲音順著門縫溜進來,陳林扶著門框定了定神,這才想起來他媽有看新聞的習(xí)慣。陳林他媽算半個知識分子,爹媽在很久以前那場運動里都是挨過罵的人,她自己在同輩人里學(xué)歷也不低,從前是中學(xué)的美術(shù)老師,后來換到小學(xué)去做數(shù)學(xué)老師。陳林記得他媽最擅長的是在黑板上畫桃子,兩三下就能畫出一個來,小時候他在自己mama的班級念過半年,每次上課她都用桃子舉例子,導(dǎo)致陳林小時候特別不愛吃桃子。但這份學(xué)歷和職業(yè)沒什么大用,在他媽那個年代,還不是做教育掙錢的時候,老師只是名頭上體面些,旁人提起來,無非是說“好找對象”、“安穩(wěn)”、“會教孩子”,凈是些陳林少時不大看得上的理論——一個家庭如果只是因為其中一個人的職業(yè)就能變得和睦,那這世間的問題可太好解決了。更何況,陳林父母之間的關(guān)系不僅不算和睦,甚至用失敗來形容更為妥帖一些,就連陳林的姓都不是跟他爸的,是他十歲的時候改成了母姓,過了幾年陳林察覺出端倪之后仔細想想,大概就是那時他們夫妻之間已經(jīng)感情生變,背著陳林偷偷離婚了。彼時陳林還小,父母的婚姻名存實亡他卻不大看得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爸有兩百多天都在外地做生意,是北方人中最早脫離國企轉(zhuǎn)而下海的那一批。他們離婚之后他爸更少在家出現(xiàn),比起他爸說話的聲音他更熟悉的是新聞主播的嗓音,早上起床的時候他媽永遠已經(jīng)打開電視放新聞,從中央一套聽到中央新聞臺出現(xiàn),日復(fù)一日,從不間斷。他爸回家的時候很少和他媽爭吵,大概是因為沒了感情反而相互體諒生活的難處,陳林上高中的時候有一天發(fā)了燒,但他的生物鐘迫使他仍舊早起,那時春天剛到,樹上也發(fā)了點苞,但天色緩解不了他的眩暈。走到房間門口的時候他聽到他爸的聲音說:“小曼,我在外面新買了一套房子,一百三十多平,你和陳林搬過去吧,這個小房子我住?!标惲钟浀媚翘斓男侣勈敲儡妴畏矫鎸σ晾诵麘?zhàn),或者有成噸的子彈在那天消耗殆盡,隔著數(shù)萬里炸光了陳林心里故作的鎮(zhèn)定。他偷偷躲在門后等待他媽的答案,但沉默成了那場談話的鐐銬,陳曼緊閉的雙唇使陳林動彈不得。最終他躺回到床上掠過了那頓早飯,腦海里反復(fù)出現(xiàn)的是新聞中平靜的語調(diào):美國繞過安理會……在伊拉克強制駐守。陳林走到客廳,看到陳曼把餐桌挪到客廳,正站在桌前和面。不銹鋼的盆里面粉已經(jīng)被揉成了絮狀,陳曼抬頭看了陳林一眼,又說:“你這幾天累了吧?今天看你睡著,我就沒敢叫你。這都四點多了,你餓了吧?一會兒就吃飯,我買了魚,還有點rou,再包點餃子,晚上看春晚吃,行嗎?”她的語氣很輕,底氣不大足,但相比起昨日,那些拘謹已經(jīng)消散殆盡。陳林點了點頭,又說:“和這么多面?我來吧。”說完,轉(zhuǎn)身洗手去了。他洗漱完畢,這才卷了袖子伸了手,上去和面。陳林一個男人,手勁本來就不小,加上他又擅長做面食,一手拿碗一手揉面,速度快了不少。陳曼站在他身邊就那么看著,一動不動、走也不走,手指尖上還帶著點殘留的面粉。陳林一邊揉面一邊說:“你去把手洗了吧,一會兒我做飯,你坐著吧?!彼捯魟偮?,他媽就說:“不礙事兒,一會兒再洗?!?/br>陳林聽了這話,轉(zhuǎn)頭看了他媽一眼,看見她鬢角有些白的頭發(fā),繃在臉頰上,頭發(fā)梳得很整齊,像是精心打扮過。臉上很素凈,但看得出來擦了些化妝品,臉上有些斑都被蓋住了。她的眼角帶著點皺紋,那是由于眼角下彎、面頰移動帶來的笑意造成的,這笑容在她臉上藏也藏不住,像是充滿了歡喜,只不能宣之于口。陳林定了定神,才又說:“你要實在坐不住,剝點蔥和蒜,一會兒我弄魚?!?/br>陳林會做飯這事兒純粹是在外面練就的,除了姜玄就是譚繼明吃的最多,反而他媽一口也沒嘗過。陳林和好了面,便從櫥柜里找了件白底帶碎花的圍裙套上,站在料理臺前沖多寶魚,那魚是陳曼先前凍在冰箱里的,陳林用熱水沖了一會兒,又砸了兩下,很快就化了。他反復(fù)沖洗魚身,直到那些血水淡到幾乎不見黃了,便把水濾掉,又抽了一把切片刀出來,稍微磨了兩下,在魚身上劃了一點斜刀花。他的手法非常熟練,陳曼站在他身邊,都忍不住說:“你現(xiàn)在這么會做魚啦?我記得你小時候挺煩吃魚的,說有刺、不好吐。”陳林含混地笑了笑,只說:“吃,但是撿刺少的吃。”說完,擺了蔥姜蒜上魚身,放到蒸鍋里。陳林按好了火,一語不發(fā)地盯著鍋里的魚rou。那魚被他去了腦袋,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