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爽?！标惲滞扑话?，卻沒推動，兩個人在星夜之下笑鬧著，仿佛這一晚的時間沒有盡頭。

五十八（上1）

再見到馮珵美的時候，姜玄正和手下的人在辦公室開會。彼時他恰巧捏著電子筆在平板上圈圈畫畫，墻幕上全是他落下的紅色標(biāo)記，馮珵美一推門進來，一條紅線打在他身上，竟將他消瘦的面龐劈成兩半。

姜玄正和手底下的人說著研發(fā)工期，聽到門口有動靜，自然轉(zhuǎn)過頭去，看到他后，禁不住微微怔愣，但很快便回過神來，若無其事地向他打了招呼，又問：“怎么了？有事？”他語氣平靜，像是只在問一個相逢一笑的同事。

馮珵美眨了眨眼，喉嚨上下滾動，他定神看著姜玄，一雙眼睛漆黑如墨，藏著化不開的萬語千言，卻終于只說：“我訂了這會議室……沒事，我再去重新訂一間好了，你們忙?！苯形凑f話，小金忙不迭地說：“麻煩你了?！瘪T珵美笑了笑，那笑容很好看，開朗且禮貌，姜玄還沒來得及看清，他便反手關(guān)上門離開了。

姜玄心中很有些詫異，但很快打起精神來，繼續(xù)和手下的人講起先前做的耦合結(jié)果和分布發(fā)來的報告?？伤焐线@樣說著，心里卻不住走神，一半腦子留在公事上，另一半?yún)s又忍不住想起馮珵美先前的樣子來。

他從未想過自己會再見他，這話或許很可笑，但姜玄此刻一點都笑不出。他感到自己的心正后知后覺的跳起來，只面上不顯，喉嚨深處傳來突兀的吞咽聲，但他在意識到的瞬間就將這動作壓回了肌rou深處。他的腦子里不斷回放著馮珵美先前的樣子，他的眼前分明是PPT里不同的機器模型，可卻不知怎么的，馮珵美眉頭的那顆小痣、唇下微微的陰影、看到他時那上下翻動的睫毛卻突兀地出現(xiàn)在他眼前，緊接著，那雙眼睛對上了他的。

那樣熟悉的一雙眼睛，朗若明星、晶瑩清澈，猶如一泓清水帶著微光，在剛剛那晦暗的光線之中，這雙眼睛顯出了一種富有生機的光彩，絲毫不為他面龐的清減所累。他仿佛一個幽靈重新回到了這間屋子里。姜玄的心跳了起來，他壓抑著自己的呼吸，在純粹的想象中定神看著他，見他嘴唇動了動，卻最終什么都沒說，見他嘴角微微揚了起來，卻是極小的弧度，被他竭力壓制著，又掉了下去。他們就這樣看著彼此，隔著幾米的距離，像是隔著一整個春秋。

姜玄深深呼吸了一下，伸出手來打開燈，“啪”的一聲，室內(nèi)亮起來。屬于馮珵美的影子在這時間的空隙中消失了。他用指節(jié)敲了敲桌子，高聲說：“行了，就說這些，做事去吧。周五上班之前把成果給我?！闭f完，他按下顯示器的按鈕，投影儀變了藍色，閃了又閃，終于滅掉了。

會議結(jié)束后，姜玄剛回公司銷假。他的假期很長，因此落下了一些工程進度，在大主管辦公室坐了許久，出來的時候已近中午。大主管與人有約，先行離開，姜玄早餐吃的有些多，便到吸煙室去抽顆煙。

他一推門，這室內(nèi)一人轉(zhuǎn)過頭來，竟是馮珵美。姜玄心中微訝，卻轉(zhuǎn)瞬生出種宿命般的自嘲。他們已半月未見，但此中種種，譬如朝露、去日苦多，宛如斗轉(zhuǎn)星移、桑田滄海，他們都還沒來得及整理，已變成前塵舊事，化作唏噓。

馮珵美抓著杯子，愣在原地。姜玄也舉著煙盒，將抽出來的煙塞了回去。他們對視了數(shù)秒，馮珵美勉強笑了下，打招呼道：“姜……”他咬了咬下唇，最終還是說：“姜玄?！苯c點頭，伸手摸了摸鼻子，他見馮珵美站在壁櫥邊，似乎轉(zhuǎn)身要走，不由問道：“你來喝水？”馮珵美點點頭，勉強笑了笑，又說：“泡點茶。”他們似乎都回憶起第一次在此間見面的情景，姜玄心中尷尬，只“嗯”了一聲便走過去靠在窗臺上，別過頭去不再看他。門在他身后關(guān)上，發(fā)出輕微的響聲。這室內(nèi)如此寂靜，姜玄磕了口煙，本想掏出打火機來點上，可火機在褲兜里握著，卻始終掏不出來。馮珵美側(cè)身面對著他，拿了水壺出來，倒了些水在杯子里，那水聲潺潺，在這屋內(nèi)竟然十分清晰。

姜玄站在窗邊，看著馮珵美的側(cè)影，正值盛夏，他顯得瘦了些，姜玄想起他們先前約會的時候馮珵美說過自己年年苦夏，在夏季吃不下什么東西。姜玄不由得向前走了兩步，想要同他……說說話。這室內(nèi)極靜，他這一動，馮珵美便轉(zhuǎn)過頭來，怔怔看向他。姜玄收住腳步，左右晃了晃神，輕咳一聲，這才看向他，低聲問：“你吃午飯了嗎？”馮珵美輕輕搖搖頭。姜玄問：“怎么不吃？”或者是他的語氣頗為關(guān)切，馮珵美的眼睛看向他，竟泛出些光彩來，可那神色一閃而過，轉(zhuǎn)瞬便帶上幾絲沉默，勉強笑了笑，才說：“剛才開會，還沒來得及。”他的臉色不是很好，姜玄看著他，不由得向前一步，站到他面前，又說：“你注意身體，好好吃東西?！?/br>
兩人畢竟肌膚相親過，他說話之間不免帶上一絲親近，馮珵美聽了這話，微微笑了笑，又點了點頭，輕輕笑笑，說：“好。”說完他伸出手去，用手背碰了碰姜玄的胳膊，說：“我拿一下茶包。”他的手背有些涼，貼在姜玄小臂上，姜玄感覺到些微的顫栗，不知是他身上的、還是馮珵美的手微微發(fā)著抖。姜玄側(cè)過身去，馮珵美伸長手臂，撈了一個茶包出來。他的胳膊探在姜玄腰間，兩個人稍微側(cè)一下身，便是一個易于擁抱的姿勢。從姜玄的角度看下去，馮珵美脖子上原本貼著的碎發(fā)剪短了。姜玄不由得問道：“你剪頭發(fā)了？”馮珵美抬起頭來。他看著姜玄，那雙眼睛里真正泛出些光彩來，他反手摸了摸自己耳邊的發(fā)根，微微笑了笑，又說：“嗯，去剪短點，夏天涼快些?！彼难壑袩òl(fā)出一種生機，那種神情姜玄曾數(shù)次在他臉上看到過，有時候是姜玄給他切了水果，有時候是他抱著姜玄的衣褲放到洗衣機里甩干，也有的時候是他們做了并不好吃的飯菜，不得不彼此分食掉，那時候姜玄總會拉著他出去吃，而他就那么看著姜玄笑，小聲說：“是我沒弄好……”

姜玄這樣看著他，心里不知怎么的，又泛起些柔情來，看著他的眼睛，輕聲說：“嗯，挺適合你的?！笨伤闹腥杂行┑胤矫髅靼装椎靥嵝阎约海麄儺吘共煌谕樟?，這兩種感覺拉扯著他，似乎在他心中分裂出兩個自己，左右互搏，令他再度錯開目光。他的動作并不大，但他們彼此緊緊注視著對方，一舉一動都落在馮珵美眼里，他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突然笑了笑，說：“我走了，回見。你也注意身體，按時吃飯?！苯班拧绷艘宦?，掏出打火機來，叼了根煙在嘴里。馮珵美原本轉(zhuǎn)身欲走，但見了他的打火機，卻停下腳步，看著他就這樣打了火。

姜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