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又添了句，“只給兄長帶?！?/br>
    燕淮黎猛地聽她這樣說少見地怔然，待回過神兒想說不必了我與你一道下去就醒了的時候燕淮安已經(jīng)出了門了，他回想起燕淮安離去的時候?qū)λ仨且恍?，眸子里染上了那些灑在他周遭的陽光，變得璀璨耀人，亮堂不過一瞬，又想到了什么，從眼底的源頭涌上來無盡的暗黑，勢如破竹，給那些亮閃閃的東西盡數(shù)吞噬。

    他下了床，走到一旁廉價梨木的衣架旁將外衣優(yōu)雅穿上，扣上普通的腰帶，這功夫燕淮安已經(jīng)給熱水拿上來了，在外邊兒喊著燕淮黎，“開下門，方才不關(guān)門好了?！?/br>
    燕淮黎一笑，方要走過去，就聽見外邊兒一聲生機(jī)勃勃的女聲，“安安我來幫你！”

    燕淮黎過去的腳步一頓，眼底的墨色更加深重。

    第28章 花燈節(jié)上有心思

    錢九芳給燕淮安開了門, 正望見里面伸手打算開門的燕淮黎，他身子微微前傾，著昨日夜半的衣裳, 漆黑的發(fā)絲披散在身后，見門開了收回手, 長身玉立，沖她旁邊的燕淮安一笑, “回來啦?！?/br>
    錢九芳詫異，瞪圓了眼睛瞅了瞅燕淮黎, 又探著頭望望他身后屋子, 最后退后兩步看了看燕淮安目光又落回到燕淮黎身上“黎哥哥，你昨兒在這兒歇息的？！”

    燕淮黎勾唇，“嗯，華銘睡相不甚好, 擾得我實在無法入眠，所以昨兒來淮安這里了?！?/br>
    “可，可”

    燕淮安趁會兒已經(jīng)鉆進(jìn)屋子里給熱水放到架子上了，見這兩人交鋒忍了忍沒有管, 自顧自地將這一盆熱水倒了半數(shù)進(jìn)另一個白瓷盆里洗漱了，就聽外邊兒傳來一聲惱人的嗤笑，“我睡相可好著呢！”

    華銘悠悠閑閑從中間的房里走出來，調(diào)笑道：“兄妹情深，可以理解的，何必遮遮掩掩, 還拖上我作借口?！?/br>
    燕淮安潑水的手一偏，差不點兒潑到自己的衣襟上，拿掛著的布巾擦了擦臉，在布巾的遮掩下調(diào)整了神情，將布巾放回去，她回頭沖華銘悠悠道：“睡相不好，可以理解的，何必拖上我兄妹作借口?！?/br>
    她說得一本正經(jīng)，比華銘的看起來真實可信許多，見華銘欲反駁，她又走上前兩步，接著義正言辭打擊道：“昨兒夜里即便在我房里也聽見了你那呼嚕聲了，時斷時續(xù)，我兄長本就病弱體虛，自然受不了?！?/br>
    華銘一怔，指了指自己，眉毛揚(yáng)起來“我打呼？！”

    燕淮安堅定點頭，左右她昨兒也真聽見了，不怕這話兒被戳穿。

    華銘忽然不與燕淮安爭執(zhí)了，一臉頹廢樣低下頭喃喃自語，“說好了能治的呢，這個騙子！銀子！”自語完了又抬起頭來晃過眾人，肅然道：“我突然想起有些事兒，先不與你們?nèi)チ耍彼D了頓，“一日之后罷，按著速度你們大概也到了罷，到時我再與你們會合?！?/br>
    都到了還會什么合，沒待燕淮安駁他，他一個飛身，不見人影。驚詫于這人武功之高，燕淮安望著他飛身的地方暗暗蹙眉，一旁的錢九芳終于說完了那句此前被華銘打斷了那句仿佛難以啟齒的話，“可，男女三歲不同席?。　?/br>
    燕淮安收回心思，趕在燕淮黎開口之前鎮(zhèn)定笑道：“我兄妹走南闖北經(jīng)商，哪里有那些講究可以講，有時天被地床，難不成讓我與兄長有一個人出了這天地去？”

    見錢九芳猶皺眉，她又填補(bǔ)道：“九芳看起來不是拘泥于虛禮的人，怎的在這個事兒上這樣迂腐？”

    錢九芳不經(jīng)意晃了眼燕淮黎，又望回她，想了想豁然笑道：“是九芳拘泥了！”

    燕淮安望著錢九芳的模樣有些意興闌珊，“九芳可梳洗了？”

    錢九芳“哎呀！”一聲，摸摸自己凌亂頭發(fā)，與清水芙蓉的臉，慌忙著跑回屋子里了。

    燕淮安走去關(guān)了房門，回頭就望見燕淮黎帶著無比親切友好的笑望著她，望得她心里有些發(fā)毛，“笑什么？”

    “淮安，我?guī)湍惝嬅剂T。”

    燕淮安在那聲音里莫名一抖，“不必了?！?/br>
    燕淮黎執(zhí)著地走到燕淮安的包袱邊兒打開，燕淮安也不阻止，任他翻找，結(jié)果翻找了底朝天也沒找到上妝的東西，只有一個桃木的半圓小梳孤零零地被揪出來，燕淮安在旁邊兒終于帶著笑意道：“淮安這會兒出來的匆忙，就沒帶那些個繁瑣的東西。”

    燕淮黎拿著那小梳剛欲開口，燕淮安仍有余懼截道：“兄長梳發(fā)的手法可不怎么樣。”話音剛落，兩個人不約而同地想起那段苦日子。

    那之前燕淮安還是一個千人寵萬人愛的小公主，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哪里用得著自己去琢磨梳發(fā)髻的事兒，那之后燕淮安也懶，只將自己的頭發(fā)草草綁著就算完了，綁著還沒綁好總是松，披頭散發(fā)像一個瘋丫頭。燕淮黎起先還不太在乎，他相中在意的人，怎么樣他看著都是好的。直到有一天一個新進(jìn)宮的不懂事兒小宮女過路時天真地指著燕淮安像一旁的宮女兒嬌聲笑著，“哎，jiejie，那個小瘋丫頭是誰啊，咱們宮里還有那樣邋遢的人物?！?/br>
    燕淮安當(dāng)時也聽到了，并沒什么異樣，過后也沒放在心上，燕淮黎卻無法放下。三個月之后，那兩個宮女睡夢里被一人一刀劃花了俊臉，雙雙瘋了。燕淮黎在那一日拿著不知道從哪里淘弄來的一柄桃木小梳，十分堅持地要給燕淮安梳頭發(fā)。兩人那時連飯都快吃不上了，燕淮安哪里有閑心梳頭發(fā)，卻也拗不過燕淮黎，結(jié)果整整梳了一天，燕淮安覺得自己都快成了小禿子的時候燕淮黎終于放下了那把扼殺了她一縷縷頭發(fā)的木梳，低落著自己一個人走到屋子外消沉去了。

    小小的燕淮安那時候還算單純聰慧，見著兄長不開心了拿起那把小梳子猶豫兩下，對著屋子里唯一還算值銀子的銅鏡，給自己認(rèn)認(rèn)真真學(xué)著往日拿著宮女們的手法梳了個還能看的發(fā)髻，出去推了推坐在古井上的人。小燕淮黎抬眼，見著一個陽光下閃閃發(fā)光的漂亮小姑娘，小姑娘彎了彎鳳眼，晃了晃頭，舉著手里的小梳子沖他興沖沖地“皇兄！淮安會自己梳發(fā)了，也給你梳罷！”

    小燕淮黎抿著唇猶豫兩下，“好?！?/br>
    小燕淮安就繞到他的側(cè)面，將他隨意綁上的發(fā)帶解開，一點一點地給他梳著頭發(fā)，那時候?qū)m里的陽光很好，燦爛地給兩個孩子鍍上一層暖洋洋的光暈，燕淮黎在那光暈里舒適地瞇了瞇精致的桃花眼，難得生出過就這樣下去也不錯的心思。

    燕淮安看見燕淮黎捏著那桃木梳的手緊了緊，面無表情，眸色晦暗難明，想著他概也是想起來那時候了，躊躇幾下，搶過燕淮黎手里的梳子彎著笑道：“不過淮安的手藝好啊，快去洗漱，淮安也還沒梳洗完，待一會兒淮安給兄長梳發(fā)?！?/br>
    燕淮黎抬眼，慢慢露出清澈的一個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