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一種堅決的姿態(tài)直視宮云的身體。宮云像是嚇壞了，過了半晌才慢慢抬起手擋在身前，但是從她的眼神來看，她已經(jīng)明白宮天的用意了。她說：“我跟你走。”

    宮天知道接下來該做什么。為了掃清一切阻止他和宮云在一起的障礙，他首先就要滅掉宗族。不知為何，夢中的他思路敏捷流暢，他馬上就想到，自己作為夏氏宗主，想要做到這一點是有捷徑可走的。他記得宗族律法的每一個條款，知道什么樣的罪行可以滅絕所有族人。利用律法來達成目標，這個想法他之前是想都沒想過的。

    他夜深驚夢，醒來時渾身大汗淋漓。原來是這樣嗎……他從床上坐起來，窗戶沒關(guān)，隱隱約約飄進一絲寒風。他心想還是關(guān)上窗戶比較妥當，手已經(jīng)放在窗沿上，卻忍不住再度看向武殿上清輝四射的琉璃瓦。在那有如十五月色的光輝中，他好像看見了烈牙疆的影子。她站在月亮的宮殿里，遠遠的身影好像只有一個小點，然后她漸漸靠近了，夏宮天可以看見她的長發(fā)沒有像平時那樣高高束起，而是散在腦后，像一條漆黑的緞子被剪碎成千萬條，飄飄的迎風而揚。長發(fā)覆蓋下隱隱有什么金光閃閃的東西，在暗色調(diào)的長發(fā)和外袍底色上顯得有點突兀，讓人不禁覺得那東西就是重點了，不得不仔細看看。于是他定睛一看，才發(fā)現(xiàn)那是她外袍上的千萬只眼睛，粗樸的、直瞪著的赤金眼睛，直勾勾的像是要吞噬每一個看向她的人的魂魄，恨不得咬碎一切，仿佛下一秒那眼睛里就會長出鋒利暴虐的獠牙，像戰(zhàn)神可以輕易撕裂咬碎一國邊疆一樣，他們無需動手，就已經(jīng)將對手的靈魂咬成碎屑。烈牙疆……牙疆，牙！牙，咬也！夏宮天從沒有這么害怕烈牙疆過，雖然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覺，他還是不由自主地往后縮著。他突然抬手，狠狠關(guān)上窗戶。沒有了。那個噬咬人靈魂的怪物，看不見了。

    16、

    姜賀敷說：“別害怕，是我?！?/br>
    烈牙疆沒有買賬，但是也沒打算使出全力掙扎。她躺在床上，兩手兩腳被絹綢綁縛，這點束縛純粹是形式，而且可以看出綁匪為了讓她少受些罪頗有心思。這點人情她是看得出來的。她現(xiàn)在只想問：“老姜，為什么啊？”

    “牙疆，我們在孔雀城。想吃烤魚嗎？”姜賀敷想不出好的回答，只好轉(zhuǎn)移話題。烈牙疆想了一下，干脆地說：“好啊。”她知道沒有人能傷害她，她對自己的武力有足夠的自信。

    “吃烤魚嗎？走啊，我?guī)銈內(nèi)ノ仪澳杏鸭议_的餐館！”這時候，旅店房間陽臺上傳來一個爽朗的女聲。烈牙疆抬起脖子，看清那人的相貌后怒氣上漲，她猛然發(fā)力，綁住手腳的絹綢盡行碎裂。她站起來，左手放在刀鞘上，面無表情的看著那個用陰招使她陷入昏迷的壞女人，一個沒有武德的卑劣的勝者。

    樂正卜呼不慌不忙地從陽臺間走進來，懶洋洋地舉著雙手，說：“要知道，我可是禁衛(wèi)軍派來的專人，要不是看在姜師傅的面子上，我哪管你是不是戰(zhàn)神，早就把你綁回京城了?！?/br>
    烈牙疆仿佛是第一次遇見能以如此強硬的態(tài)度面對自己的人，還頗愣了一會兒，才緩和下來：“若不是老姜在場，你以為你能毫發(fā)無傷地站在這里？”

    樂正卜呼笑了，似乎有點得意：“戰(zhàn)神閣下，您體內(nèi)還留有我刺入的劇毒呢，現(xiàn)在若是動起手來，誰勝誰負還真不一定?！?/br>
    烈牙疆反而微微一笑，姜賀敷還沒回頭看清她那絲難得的美麗微笑，就感到一股強大的逆轉(zhuǎn)時空的力量從烈牙疆周身向外爆發(fā)滿溢出來。樂正卜呼發(fā)動梁氏術(shù)式，稍稍移開半米的位置，輕輕巧巧站在地上。烈牙疆在她方才站立的地方出現(xiàn)了，意識到自己判斷遲緩，便直接布陣。姜賀敷知道她要用伏龍道了，便自覺地后退一步避開戰(zhàn)場。樂正卜呼倒是完全不著急，嘴里的有什么音調(diào)響起來，這一回姜賀敷知道了，那是用樂正家特有的唱腔吟誦的經(jīng)文。樂正唱腔能夠使術(shù)式經(jīng)文發(fā)揮出卓越的效力，這一點昨天夜里他已經(jīng)體會過了。

    還沒等他退到床的另一頭，戰(zhàn)斗就分出勝負了。烈牙疆單手掐著樂正卜呼的脖子，將她舉起離地，臉上洋溢著異樣的光輝，仿佛是在戰(zhàn)斗中獲得了滿足，和昨晚她拎起樂正那種失望而冷漠的神情大相徑庭。樂正雙手扶在脖子上，表情扭曲，似乎想要大聲呼喊，但又發(fā)不出聲音。烈牙疆松手，她砰地一聲落在地上。

    “幸好我中了毒，”烈牙疆轉(zhuǎn)身坐回床上，往后一躺，冰涼的右手不由自主地放在發(fā)燙的額頭上，面色稍微有些為難，嘴里卻依舊不依不饒，“不然……這也會成為一場無聊的手腳?！闭f罷，竟然真的十分難受一般，默默轉(zhuǎn)個身，面向墻壁歇下了。姜賀敷看見她這個樣子，似乎是覺得不大對，默默站了一會兒，才猛然想到自己正站在一種需要貼心關(guān)懷烈牙疆的立場上，連忙上前輕聲問她是否安好。烈牙疆含含糊糊應了一聲，然后閉上眼睛不理他了。樂正卜呼這才從地上站起來，雖然吃了意料之外的敗仗，卻似乎并不感到羞恥，而是十分高興，輕松愉快地沖老姜打個手勢：“姜師傅，我先回家一趟！想吃烤魚的話盡管跟我說！”隨后就背起放在角落里的琵琶，腳步輕盈地離開了，雖然那雙厚底尖頭的大靴子還是不可避免地發(fā)出敲擊木頭的“咚咚”聲。即便如此，那種聲音還是輕盈而美妙的，就像她用樂正唱腔吟誦經(jīng)文的聲音一樣。姜賀敷如此想著，在床邊坐下來，開始認真考慮自己和牙疆的出路。

    他明白自己的立場——現(xiàn)在的局面全是因為他一個人的意志和行為形成的，他必須負起責任來解決。首先，樂正卜呼這個人，雖然自稱是禁衛(wèi)軍派來的專人，但是目前來看，她似乎對烈牙疆頗為忌憚，應該一時半會兒不會動手；然后是烈平疆，在姜賀敷理解他的真正用心之前，他注定無法預測這個年輕宗主的行動；最后，當然是無所不在的禁衛(wèi)軍行動隊。只要他和烈牙疆走到大街上，就有被行動隊發(fā)現(xiàn)的可能，所以他們必須仰仗樂正卜呼。樂正卜呼雖然看起來不拘小節(jié)，無論衣著還是行為都十分曠蕩，但是她那雙樂師一樣優(yōu)美細膩的手使姜賀敷確信，她至少是樂正宗室四代以內(nèi)的族人。正如佩刀顯示武士的身份、眼神說明刀匠的水準，一雙昂貴保養(yǎng)的手恰恰就是樂師貴族的身份象征。無論怎樣，姜賀敷都不想惹樂正卜呼生氣，這個姑娘必須成為他的助力。

    然后，他慢慢轉(zhuǎn)過頭，看向睡在自己身后的烈牙疆。到手了？他反復咀嚼著這句話的含義，不知為何竟然品嘗出一絲苦澀的歉意。這本來是一件很浪漫的、甚至是柔情滿懷的事情，姜賀敷為了上一個姜賀敷和體內(nèi)的賀敷刀做出的事情，如今竟然成了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