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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zhuǎn)念間思緒又回到了兀術(shù)身上。她是越來越不懂他了! 最重要的是,現(xiàn)在的自己無法忽視一點,那便是她對他做的這些并沒有感到反感,甚至有那么一點點感動。可她明明是那么恨他,那么恨金國人。他們是殘民害理的萬惡之人,他們讓中原的百姓嘗盡了戰(zhàn)爭之苦,更讓北上的俘虜受盡了折磨與□□,尤其是那些可憐無辜的女子們。幾千名女子除了北上之時死去的,那些活著的一部分被他們送往了上京都城,一部分被軍中的人瓜分,一部分則被賤賣給了燕山的當(dāng)?shù)厝俗雠鲦?。她曾聽底下的人說一個郡王的妃子居然被賤價賣給了一個年近不惑的農(nóng)夫。還有許許多多類似的事情,曾經(jīng)都是尊貴無比的皇室宗親現(xiàn)在卻被當(dāng)成了一件廉價的物品隨意買賣。而被送往上京的女子她還不知道她們是什么下場,但不用想也知道肯定不會好過。 那叢叢的杏樹下現(xiàn)出一個嬌小的白色人影來,趙莞定睛一看,頓珠明媚的臉映入眼中。 頓珠在離她十幾步開外便喊起來:“喂,你很喜歡杏花嗎?” 趙莞只是呆立在原地,臉上明顯透露著不歡迎的神色。 頓珠也不理會她對自己的漠視,自顧自欣賞起那些緋紅的花苞兒來,然后像是在問她又像是在自語:“真是奇怪,為什么這杏花打苞的時候顏色緋紅,可開花后卻變成了粉白的?” 聽了頓珠的自語后,趙莞也看向一旁無數(shù)的花苞子,竟發(fā)自本能地應(yīng)道: “這便是杏花的獨特之處?;ㄆ谠娇亢笊珴稍綔\,待花落之時,已然是純白一片?!?/br> 頓珠隨即轉(zhuǎn)過頭看向她,不無感慨地說:“要是兀術(shù)也能為我做這些事就好了。你喜歡兀術(shù)嗎?” 趙莞隨即沒好氣地答道:“我和你們金國人勢同水火,他永遠(yuǎn)只會是我的仇人?!?/br> 聽她如此一說,頓珠偏過了頭,沉思了一會兒后繼續(xù)道:“國家大義我不懂,我只知道身為國之臣民,不過都只是各為其主,各謀其利罷了。兩國相爭,定有勝敗,敗的一方自然得承受失敗的后果。若敗的是我大金,你們宋人也同樣會如此。” 趙莞站在杏花樹下沉思,她想起了□□皇帝趙匡胤建國之初,南唐后主李煜兵敗被俘,大宋朝讓他受盡了□□折磨,直至最后憂憤死去。他的那首絕命詞不禁印入腦海: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 小樓昨夜又東風(fēng),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欄玉砌應(yīng)猶在,只是朱顏改。 問君能有幾多愁? 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現(xiàn)在想想自己的父皇和兄長,不正是步了李煜的后塵么?!真是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啊。從古至今,淪為俘虜?shù)娜耍騺矶济獠涣吮晃廴璞徽勰サ亩蜻\。而大宋之所以有今日,又能怪得了誰呢?其最大的責(zé)任還是在自己的腐敗和無能。 “如果沒有那些仇恨,你會喜歡兀術(shù)嗎?”頓珠又看向她問道。 “若是沒有那些仇恨,我又怎么會認(rèn)識他?又何來喜不喜歡之說!”趙莞也看向她,有些諷刺地反問。 “其實你應(yīng)該感到滿足,兀術(shù)年輕有為,驍勇善戰(zhàn),是我們大金國最勇猛的勇士。最重要的一點,他對你好。比起其他的宋人女子,你算是非常幸運的了。而我,雖然與他有婚約,但我們是政治聯(lián)姻,他對我就像兄長對待meimei,沒有男女之情?!?/br> “你很喜歡他對吧?”不知為什么,聽她像是剖白心跡一樣跟自己說了這么多心里話,趙莞忽然之間覺得沒那么討厭她了。反而無形之中對她生出了一絲好感來。 聽趙莞這么一問,頓珠隨即現(xiàn)出一絲傷感的神色,她的臉低垂下來,“喜歡他又怎么樣?他又不喜歡我。” “但我看得出來他很疼你?!?/br> “他的確對我好,但我知道他的心不屬于我。他是一個把國家大義放在第一位的人。在他心里,個人之事永遠(yuǎn)撼動不了他的大局觀。所以,哪怕他對我沒有任何感覺,他也會為了大金國而娶我,還會對我好。不過我覺得這樣就夠了,反正我要求的也不多?!?/br> 頓珠說這話時是釋然的,也許跟她開朗豁達(dá)的性子有關(guān),對于他們這種政治家族中的孩子來說,被賜婚、被要求聯(lián)姻是注定的。所以她早想開了。讓她慶幸的是,她未來的丈夫是她所愛的人,只要有這一點就夠了。哪怕他對她毫無感情,只要能一輩子待在他身邊她就知足了。 “你那么聰明又善解人意,兀術(shù)一定會喜歡你的?!?/br> “你不用安慰我了。以前我對這方面還有些信心,但看到他對你的感覺后,我就不抱希望了。所以,我們兩個是注定要共侍一夫的,既是如此,何不好好相處呢。上一次是我說話不小心沖撞了你,你別見怪。今日你我說的話全是你我之間的知心話,全當(dāng)你我知己知彼了?!?/br> 趙莞怔怔望著眼前明媚又隱帶著淡淡傷情的女子,開始對她刮目相看。往日在皇宮時,她見多了父皇的妃子們相互爭風(fēng)吃醋的陰暗面,可今日跟頓珠一席長談,發(fā)現(xiàn)她竟是那么的豁達(dá)又善良,讓她心里原本以為的狹隘見解消失無終,心里不禁對她肅然起敬。這女子雖然表面看來大大咧咧的,實際上她大智若愚。她不相信這樣可愛的女子會打動不了兀術(shù)。 她向她露出了一個誠摯的笑容。頓珠見她一笑,也燦然一笑, “其實你笑起來很好看。你真應(yīng)該多笑笑?!?/br> 趙莞一聽,不禁心里一陣苦澀。她曾經(jīng)也是一個活潑明艷的愛笑的女子,可經(jīng)過了毀家滅國的的災(zāi)難,又背井離鄉(xiāng)輪為了俘虜后,恐怕她的心再寬也笑不出來了。她所經(jīng)歷過的種種,是單純不經(jīng)世事的頓珠永遠(yuǎn)無法體會的。 “真是好期待這些杏花開放的樣子。我剛剛把整個閬園都轉(zhuǎn)了一圈,只要是能種的地方都種上了,到時花一開,整個閬園肯定變成一片花海了。” “你會騎馬嗎?哦不對,你們宋朝的公主肯定都是嬌生慣養(yǎng)的。我們女真人可不一樣,我們不管男女老幼都要會騎馬,男子還要會狩獵,會箭術(shù),這些都是必備的防身技能。你知道嗎?兀術(shù)的騎射之術(shù)可好了,他是我們大金國最能騎善射的人。粘罕也很厲害,但相較之下,兀術(shù)勝在了比他年輕,所以最厲害的還是兀術(shù)?!?/br> 其實她真的很想告訴頓珠,她會騎馬,雖然只是在北上的途中才學(xué)的。大宋的公主也并不像她口中所說的個個都嬌生慣養(yǎng),至少她就不是??深D珠一直在唧唧喳喳不停跟她說著話,她根本就插不上嘴。 頓珠似乎把她當(dāng)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最后她也禁不住被她的快樂所感染,心境漸漸感受到了一絲開闊。她想起以前的自己也曾像她一般率真無邪,心思單純。而今的自己,僅短短一年的時間,卻是歷盡了滄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