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忽然想起這是她的傷心之處，趕緊住口。

“好小子，你可是越來越會說話了，嘴甜得跟抹了蜜似的。”維爾馬白了我一眼，臉上竟顯出少女般的羞澀神情。

“你快別說了，你再這樣夸她，她還真把自己當成是二十歲的大姑娘了?！奔s瑟夫手里轉(zhuǎn)動著起子，正在開一瓶自產(chǎn)的白葡萄酒，滿臉笑容地插話道。

聽約瑟夫這樣講，再看看維爾馬的明朗神色，明白他倆已經(jīng)不再為那事糾結(jié)了，心下坦然。是啊，都這么多年了，還有什么放不下的。

維爾馬比約瑟夫大一歲，其實只是五個月。當年，維爾馬有著一頭長及腰間的金色卷發(fā)，藍寶石似的大眼睛，皮膚白嫩得如奶油一般，是遠近聞名的美人，吸引著無數(shù)的追求者，但是她一個也看不上。維爾馬的父母是莊園的男女管家，她自然要比別人多一些優(yōu)越感，人們，包括她的父母都擔心她有非分之想，擔心她會覬覦那個天使般的馬蒂亞斯少爺。事實上，維爾馬真正喜歡的是約瑟夫。在她看來，約瑟夫英俊健壯，寬厚善良，跟自己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本就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雙。但奇怪的是，隨著年齡的增長，兩人卻漸漸疏遠，關(guān)系反而不如從前了，這叫維爾馬很是苦惱。

終于有一天，他們一起去鎮(zhèn)上參加一個婚禮，維爾馬喝多了一些，回來的路上，她借著酒力，向約瑟夫坦白了自己的心思。同她的期望相反，約瑟夫毫不遲疑地斷然拒絕，原因是他已經(jīng)“心有所屬”。怎么可能？維爾馬很清楚，除了自己以外，約瑟夫幾乎不跟任何女孩子交往。是他根本不喜歡自己，找借口推脫？還是不滿意自己的驕傲、任性，給自己一個警告？維爾馬百思不得其解，獨自在痛苦中煎熬。

很快，兩個月后，暑假時，她就得到了答案，那已經(jīng)不再是痛苦了，而是震驚，是絕望。她看到了他，他真的“心有所屬”，他的心，他的身體，他整個的靈魂，居然都給了那個年齡比他小四歲，個兒比他矮一頭，剛開始發(fā)育，身體還是少年般纖細的馬蒂亞斯少爺。

少爺從八歲起就進了蘭道夫寄宿學校，只在假期回來。這事是什么時候開始的？怎樣發(fā)生的？什么時候？為什么？這些問題都是當年的維爾馬憑借著自己的經(jīng)驗和知識，怎么也無法解釋，理解不了的。她看著約瑟夫那溫柔的，甜蜜的，激情四射的目光，她是那么渴望得到那目光，但它卻給了別人。上帝給她開了一個大玩笑，為什么？她做錯了什么事，要遭受這樣的奇恥大辱……

第二天，維爾馬走了。她留了封信，沒有解釋原因，只是叫她父母不要去找她，發(fā)誓再不會回來了。但老男爵還是派人去找，兩年后在柏林找到了她。她已經(jīng)結(jié)了婚，丈夫是汽車修理工，還有了個兒子。

1944年底，維爾馬帶著十四歲的兒子回來了。她沒有守住誓言，因為她實在是走投無路了。43年，她收到了丈夫陣亡的通知書，盟軍的轟炸把柏林的家燒了個精光，政府又下了征兵令，眼看十四歲的兒子也要上前線，為了保住兒子，她只得逃回凱撒莊園。

也許是經(jīng)歷了太多的生死，久別重逢之后，維爾馬和約瑟夫都很平靜，當時唯一重要的是在戰(zhàn)爭中活下去。

維爾馬離開了十五年，十五年里，老男爵死了，她的父母也死了，約瑟夫殘廢了，我成了莊園的小少爺。

那年我還不滿五歲，維爾馬的到來實在是我的福音。奶奶很疼我，但她是男爵夫人，從小嬌生慣養(yǎng)，她會說四種語言，會騎馬，射箭，會彈琴，跳舞，卻不會做家務，更不會照看小孩子。在維爾馬到來之前，都是約瑟夫在照顧我，他是既當?shù)之攱專棠蹋瑒t是我的“家庭教師”。

我?guī)缀跏橇⒖叹屠p上了維爾馬。她把父親的舊衣服改給我穿，既合身又漂亮。她給我做好吃又柔軟的蛋糕，我不用再啃硬面包和rou干了。她總是把床鋪得軟軟的，被子曬得香噴噴的，睡覺時還給我唱歌，講故事……

戰(zhàn)爭結(jié)束后，日子一天天好起來。第二年，莊園重新釀起了白葡萄酒，后來，又開始養(yǎng)馬。我八歲的時候，有了一匹自己的小馬，一匹黑色的純種馬，我叫它“阿勒芒德”，因為那天下午，奶奶正在教我彈奏巴赫的“阿勒芒德”。

現(xiàn)在，我不僅有像父親一樣的約瑟夫，有奶奶，還有像母親一樣的維爾馬，和一個哥哥，我的這個家已經(jīng)是很完整了，我感到幸福而滿足。

戰(zhàn)爭結(jié)束了，父親沒有像別人一樣回來，最終被判服刑十五年。奶奶很傷心，一下子衰老了不少。約瑟夫肯定也是，只不過表面上看不出來。我卻有些慶幸，我知道這樣不對，但父親對我來說是陌生人，我不希望因為他的回來而使我原本幸福美滿的“家”發(fā)生任何變化。我再小也能覺查出越是臨近戰(zhàn)爭結(jié)束，維爾馬的情緒越是不穩(wěn)定，時不時的會跟約瑟夫發(fā)生一些小的，沒道理的口角。現(xiàn)在好了，又有十五年的太平日子，幸福生活了。

因為認罪態(tài)度較好及身體原因，父親在服刑十二年后被釋放了。果然，自從約瑟夫去斯潘塞監(jiān)獄把父親接回來的那天開始，平靜就被打破了，疾風驟雨的日子來臨了。

☆、第一章回家（6）

烤箱的定時器響了?！鞍。≈鞑撕昧?，可以吃飯了?！本S爾馬搶在約瑟夫前面，靈巧地抓起桌上的棉手套戴上，彎腰打開烤箱門，一股白煙帶著濃香瞬間蒸騰而出。“猜猜，海因茨，今天吃什么？”

“我猜，這樣的香味，一定是我最愛吃的‘烤咸豬手’?！?/br>
維爾馬揮手煽去些煙霧，從烤箱里端出烤盤?！八隳銢]忘本，小子。”

“怎么會呢？”我湊過去，閉上眼睛，對著那烤得顏色金黃，吱吱冒油的咸豬手深深地吸了口氣?！拔易鰤舳紩粢娺@味道，哪能忘呢？”

“瞧這孩子說的，你是越來越會哄維爾馬開心了。”

“我說得是真心話，要知道，我可是有整整三年，不，是七年沒有吃過你做的‘烤咸豬手’了?！?/br>
“那你今天就吃個痛快吧，今天可是專為你做的?！?/br>
維爾馬開始切rou，約瑟夫往杯中倒上白葡萄酒，我把剛才拌著的色拉又拌了兩下，給每人都夾了一些，保羅不知道什么時候溜了進來，從冰箱里拿了罐橙汁給自己倒上。

“現(xiàn)在齊了，我們干杯吧。”維爾馬首先舉起了酒杯，“為我的乖乖回來了，干杯！”

“為我們的維爾馬永遠年輕、漂亮?！?/br>
“為我們一家團聚?！?/br>
我們?nèi)朔謩e說了祝酒詞，還沒碰杯，保羅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