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是本朝開國皇帝圣祖皇帝的胞弟李廣益做王爺時的封號，圣祖皇帝駕崩之后，晉王便接替其兄繼位。

后來，約定俗成，本朝只要不是嫡子繼位，都會先封繼任者為“晉王”。

譚墨閑聽完大笑，“哈哈哈，好主意。這還不氣死李闔了？嗯，我去試試看?！?/br>
陸沉朝他招招手，“走好?！?/br>
把聰明人送走了，陸沉還要對付身邊的這個笨蛋。巴扎一直沖著陸沉大吼，“我看錯你了！原來你就是個縮頭烏龜！封個王你就滿意了？兄弟們和你殺進東京城是為了個什么！到頭來還是要忍氣吞聲低三下四的給別人做走狗！”

陸沉懶得理他，就打算回自己的帳子里歇息。結(jié)果陸沉背個手在前邊走，巴扎跟在后面他罵了一路，將士們?nèi)匆娏?，好不滑稽?/br>
林仲甫慌忙上前去阻止，他拽著巴扎，“你知道晉王是什么樣的王嗎？相當(dāng)于入了東宮做了準(zhǔn)皇帝！”

巴扎把林仲甫甩開，“那不是還不是皇帝嗎！”

“你這人真是個死腦筋，等皇帝死了，不就是皇帝了嗎！而且還名正言順、正大光明，比我們現(xiàn)在去逼宮強上百倍！”

陸沉突然在這時候莫名其妙的的符合了一句，“對呀，林先生說的沒錯。當(dāng)晉王最踏實了，李闔今年五十歲，最多再活個十年二十年的，我等上個這么多年也就能混上個皇帝了?！?/br>
說著，陸沉忽然笑了。

林仲甫跟了陸沉這么多年，看見他笑了就知道勢頭不對。把陸沉剛才說的話閃電般在腦子里過了一遍。

林仲甫終于想明白了，“你是要——”

他明白了，陸沉想當(dāng)晉王就是做給李闔看的。他要李闔相信，自己胸?zé)o大志且做個晉王就滿足了。待到漠北西夏安穩(wěn)下來，再趁其不備逼宮謀反。

“公子?！绷种俑Q定好好來勸一下陸沉，“我們已經(jīng)等了將近十年，再等二十年又何妨？二十年后，公子不過四十，正值春秋壯年，正是一統(tǒng)天下的好時機！而如今，和李闔斗個你死我活，即使贏了、登基了，也是名不正言不順，反倒讓外族趁虛而、入漁翁得利。最后只逞得一時之快罷了?！?/br>
陸沉點頭，“嗯，沒錯，我就是為了逞一時之快。要不是為了逞一時之快我早就去死了，何必活到今天？”

他要親手殺了李闔，而不是卑躬屈膝的等著李闔死。

他還要征戰(zhàn)四方，殺遍全天下，讓千秋萬代的人聽見他的威名都會覺得顫聳！

對、是了，他就是為了這些俗不可耐的玩意兒才活到今天的。

天下太平人民安康什么的才不在他的考慮范圍，他只要成就自己的萬代功名！

倘若不是為了這些、不是為了把這個壓迫過他的世界狠狠踩在腳下——

他小的時候就該陪他娘一起去死了。

譚墨閑趕到上梁城去見皇帝。

原本，他以為李闔一定很難答應(yīng)他的條件。

結(jié)果，李闔稍加思索，道，“李鶴松想當(dāng)晉王？呵、行啊。讓他過來，朕便封他做晉王！”

譚墨閑下了大殿，李闔獨自坐在那里。

那人的兒子想要來做他的兒子，何樂而不為？

遙遠(yuǎn)的記憶來襲，那時李闔二十歲不到，正是春風(fēng)得意的年紀(jì)。他少年時代便在燕州之地和漠北人打仗了，平生的愿望便是滅漠北西夏平定天下。直到那年回京為父王祝壽，他才知道，人，原來還有別的活法。

比如他的哥哥李召，每天在京城的各大妓館里花天酒地著。李闔瞧不起自己的哥哥，但是哥哥卻比他受歡迎多了。

李召寫得一手好詞在街頭教坊間流傳，人人都喜歡他那一句“千秋指白頭”。而李闔，從小就呆在蠻夷的燕州戍邊，行為舉止都顯得那么土里土氣。

原本李闔毫不在意這些的，直到遇見了那人。

那時，他也像哥哥一樣在京城的大小妓館間徘徊，他常年呆在北方，于是反而更喜歡一些南方的女子。喜歡她們的楚宮細(xì)腰、喜歡她們的吳儂軟語。

可是那一日，妓館里連一個南方姑娘都不剩了。老鴇勸他“北方也是有佳人的……”

李闔笑道，“北方的美人哪有南方的多？我就是從北邊來的，整個燕州城也沒見過幾個漂亮姑娘！”

他這話剛說完，白帳里的姑娘便掀開帳子自己走了出來。

只一眼、便誤終身。

這位姑娘，長得和所有人都不一樣。

這聽起來像廢話一樣，但是當(dāng)時李闔就是這個感覺。

在那樣一個年代里，女孩子是流行彎彎細(xì)細(xì)的柳葉眉的，即使不是，也要剃成那樣，然后細(xì)細(xì)描畫。

而這個姑娘連眉毛都不修，濃墨一般，眉飛雙鬢。卻又透著一股秀挺的氣質(zhì)。她的眼睛、鼻子、嘴巴也都不是傳統(tǒng)意義上的美人該有的。但組合在一起，卻好極了。仿佛李闔從前見過的美人都是俗不可耐的美，只有她這美、才是真正的美。

傾國傾城的面容，淪落教坊的境地，但同時，卻又帶著一股男子才該有的英氣。

她不像其他女子一般低眉順目，而是直直的朝李闔走來，既單薄、卻又凜然不可欺。

“是呀，北方的美人的確沒有南方的多，但是只要出了一個，便是美得傾城傾國名動天下，蓋過這世間所有女子的風(fēng)頭?！?/br>
她一生對他說過的話并不多，這是她對他說的第一句話。

接著，他問她，“你叫什么名字？”

她回答，“陸長歸?！?/br>
不似其他妓館的女子，或叫·春夏秋冬、或叫梅蘭竹菊。她叫陸長歸，歸去來兮，采薇長歌。仿佛是且歌且行的魏晉風(fēng)流人。

李闔討厭李召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

明明是自己先認(rèn)識的這人，但為何，李召反而和她走的更近？

李闔把這歸結(jié)為李召會寫詞。

京城是李召這種公子哥兒的領(lǐng)地，于是琴棋書畫似乎就顯得更重要一些。

李闔相信，若是他們是在燕州或漠北相遇，那么陸長歸就一定會喜歡上他的。

陸長歸喜歡寫詞，一天一首的寫著。但是她從來不唱自己的詞，京城人都知道的，她這輩子只唱一首。

于是李召每天會去唱她的詞給她聽。

她微微蹙眉，嗔道，“你一個男子，唱這亂七八糟的女兒歌也不嫌害臊？”

李召嘿嘿一笑，跑出妓館，站在御街的正中央大聲唱了起來，仿佛要天下人都聽見。

陸長歸紅著臉把他拉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