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平靜聲音沉穩(wěn)，說道：“兩位都是王親貴戚，殿前侯又隸屬溫王管轄。既然是陛下家事，便奏請陛下申明，再教有司決斷吧。”

他輕輕頷首，早已眉開眼笑的殷商按捺不住，揮手命人將兩位爵爺鎖拿歸案，吹吹打打，恨不得一時到了御前，鬧一個大大地沒臉才罷休。

叫你搶我的座位！叫你調(diào)戲刑部尚書！

這魚之樂，這位殿前侯，出宮第一天，竟然因為當(dāng)街強搶小和尚，與永光公主的夫婿，皇帝心愛的駙馬郭青麟打成一團(tuán)。

廝打中被刑部尚書崔靈襄當(dāng)場擒拿。申明情況便奏到御前，令皇帝自行處理這等家務(wù)事。

皇帝閉關(guān)問道，兩耳不聞窗外事。這等苦差事，就落到了溫王殿下頭頂。

他望著魚之樂神色冷峻，一雙手藏在寬大袍袖中卻幾乎將腰際的天下樂暈錦玉環(huán)生生捏碎：他金枝玉葉天潢貴胄，天子身畔學(xué)習(xí)政務(wù)，人人都知他貴不可言小心逢迎，何曾受過如此屈辱，為這等癡懵小人打這般見不得光的官司！

刑部官員，皇親國戚坐定含元殿，要看溫王殿下怎樣處理魚之樂以儆效尤。事關(guān)顏面，他是輕不得也重不得，惱不得也恨不得，活活的憋了一口粗氣在胸腔之中。

魚之樂！我打了你一頓，你就這般報復(fù)我！

他眼色晦暗殺機頓涌，將胡不歸看得心驚膽戰(zhàn)。他陪伴溫王多時，心知李元雍為人多疑氣量狹窄，口稱寬厚心中記仇，一言不合便要當(dāng)廷斬殺，換做別人無非奈何路上多一條冤魂，偏偏堂下跪著永光公主的親老公，當(dāng)今大家的小女婿郭青麟！

這小女婿受寵程度，有飄香十里，專為賞賜不斷而開辟的木樨巷為證。

國舅爺面色青紅不定只不敢出聲，眼色亂瞟見著刑部尚書崔靈襄清淡從容，站在面有得色的李南瑾之后隔岸觀火。他頓時心中雪亮靈臺清明：好一個崔大人，城府何其深沉，手段何其毒辣，當(dāng)真深不可測！這一招四兩撥千斤使得不可謂不狠吶！

李元雍甫一入京便四處拜會三省六部封疆大吏，其心昭昭。三省并相，宰輔重臣，崔靈襄是第一位要拉攏的有司要員。

崔靈襄不參與黨爭。他出身豪貴為人清冷，最擅長行伐決斷牢獄之事，他是皇帝親封的刑部第一官員，直接效命陛前。

這種人性子硬如巖石，見慣豪奢鋪張，錢財、女人、權(quán)勢最難打動心腸，門第淵源高貴也不屑與他人結(jié)交，是諸官員中最不好相與的一位。

胡不歸聽聞溫王常常折身下交禮遇與他，噓寒問暖，往他府中送了多少名貴珠寶山珍海味。崔靈襄不迎不拒，不溫顏也不冷語。他行事冷靜慣會拿捏七寸——只消借著魚之樂或者溫王其他親厚之人尋釁滋事，抬著秉公處理這四個光明正大的金字招牌，便可不著痕跡的與李元雍劃清界限。偏偏讓人說不出口挑不出刺，怎能不讓溫王恨的咬牙切齒。

可憐這魚之樂，人為刀俎我為魚rou，做了棋盤上的棋子還不自知。

第十二章杖刑

這棋盤上的棋子偏偏不知死活，跪在殿中，耳朵后三條血痕招搖醒目，眼神骨碌碌亂轉(zhuǎn)，只看著李元雍，口內(nèi)分辯道：“殿下不要受人蒙蔽，我不過與郭駙馬敘舊而已。”

郭青麟審時度勢，干脆閉著眼憑他胡說，點頭稱是。

李南瑾老神在在，回道：“我有糾風(fēng)御史為人證，證明你確實與駙馬爺當(dāng)街毆斗。亦有人看到你與和尚拉拉扯扯?？諉柟┰~證實，你對他有輕慢之舉。與駙馬爭斗一樁，欺侮出家人一樁。殿前侯身奉皇恩，未必連光天化日之下，禮儀教化四個字都忘到腦后了吧？”

魚之樂面色平靜，說道：“宗正寺職責(zé)所在，臣心中敬重莫名。臣自問遵循孔孟之道，怎會行那不軌之事？空問師父可有提及本侯布施的三千香火錢？或許本侯太過潛心向佛，若是空問師父有錯怪之處，本侯可向小師父道歉。至于駙馬，也已承認(rèn)我與他不過是當(dāng)街?jǐn)⑴f，不慎踩了鞋子跌倒在地，大家來扶這才狼狽一些而已?！?/br>
眾人看向郭青麟。駙馬面無表情一味點頭。

李南瑾喝問：“本卿受天子令，巡查城內(nèi)皇親行為舉止，如今物證人證據(jù)在，殿前侯罪責(zé)難逃。你與駙馬爺摟作一團(tuán)，令多少人看了笑話！官儀盡失有失體統(tǒng)，難不成你認(rèn)為本卿冤枉你不成？”

李元雍隨著他句句喝問臉色越來越難看，聽到他與駙馬爺都摟作一團(tuán)更是坐立不安，只差親手拿過長劍，搠他一個透明窟窿這才能一泄心頭之恨。

魚之樂大喇喇絲毫不在意，他看了大氣不敢出的郭青麟一眼，佯裝詫異道：“我隨著溫王殿下讀詩經(jīng)，聽到過山有扶蘇，隰有荷華。不見子都，乃見狂且這一句，是說男子美豐儀，令人見之忘憂的意思。便是本侯真的傾慕駙馬爺，要望塵而拜，又與你何干？”

郭青麟腦袋耷拉到胸前，羞得眼中滴血，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才好。

李南瑾被噎得說不出話來，卻聽到魚之樂繼續(xù)大放闕詞：“宗正寺主管男女宗婦族姓，外戚官爵遷敘功罪，事務(wù)繁雜，未必冤枉，倘有錯判，也不一定。況且我心中早有一人，怎會對郭駙馬有不軌之意染指心思？李大人一定要我承認(rèn)與駙馬有不齒之事，是為了向永光公主交代，還是覺得這樣結(jié)果，可以讓陛下稱心如意？難道大人要亂點鴛鴦譜，非讓我與駙馬湊做一對不可？”

這番歪辭怪理將李南瑾氣的血海翻騰，捂著胸口，連連道：“你放肆！”

眾官員視線倏然轉(zhuǎn)向魚之樂。

魚之樂騰地起身，怒道：“你羅織罪名，你想打擊無辜！”

眾官員頓時扭頭看向李南瑾。

李南瑾喝道：“你罔顧教誨不堪成器！”

魚之樂喝道：“你公報私仇，你想株連成風(fēng)，你想當(dāng)張湯來俊臣，你是酷吏！”

眾官員眼神交錯隔岸觀火，各有心思。

李南瑾氣的心肝亂顫：“你這個——你想造反不成！”

魚之樂說道：“我又不姓李！為何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