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達丈余，柱頂刻五爪飛龍，木板下有朱紅圓孔作為球室。

神策軍精干侍衛(wèi)守門，球若擊中，二人持紅旗呼報進球得分。球場四周云羽護衛(wèi)馳馬站定，等著溫王代天子擊打第一球，博得滿堂彩。

李元雍立于龍首池畔，他身穿青色窄袖袍，腳踏黑靴，手持硬木彩畫球杖，威風凜凜立于馬上。更顯得容顏瑰姿艷絕，鳳眸如墨。

皇帝身體抱恙端坐高臺，簡短命趙弗高獻球。東內(nèi)苑中頓時鼓鈸齊鳴，梨園子弟擊打激昂悲壯的，氣氛喧騰。

李元雍于馬上抱拳施禮，要為大唐皇帝拔得頭籌。

他手中球杖頭形似一彎月牙，杖身清漆黃龍，為皇帝專用。內(nèi)侍跪倒在地手捧木盤，呈上馬球。那球大小如拳，質(zhì)料輕韌，中間挖空，以朱紫涂面。

唐朝習武為風。上之帝王，下到黎庶，馬球之樂沿襲百年。李元雍身在遷安王府民風彪悍，更是個中高手。他右手持鞠杖，策馬而奔，于數(shù)十丈寬的球場之內(nèi)直奔球室而去。

擂鼓聲頓時激越，神策軍諸侍衛(wèi)虛虛堵截，然而李元雍左沖右突乘勢奔躍，迅若雷電運鞠于空中，連進數(shù)十球而馬馳不止，亦令眾人難以阻截。逢著身姿優(yōu)雅的溫王巧妙躲過侍衛(wèi)，必有一干侍衛(wèi)大聲鼓噪，夾雜球場四旁無數(shù)聲音頓時呼喝：“好！”

聲震云霄。

他一路馳騁擊進馬球，于眾聲歡呼中驅(qū)馬狂奔。少年汗?jié)裰厣兰∧w紅潤，他原本相貌鮮妍令人心馳神往，如今更是風姿卓絕，所過之處無數(shù)貴族女子頓時嬌呼掩扇而笑。

魚之樂看的技癢，更看得皇長孫心癢。

李元雍從他身邊縱馬而過一聲冷哼，魚之樂知道他在示威，也是在暗示他“用兵一時”的任務(wù)。他卻不知道自己服裝仿照胡人樣式窄肩束腰不似中原寬袍大袖，將修長身段銷魂背影展現(xiàn)無疑。

魚之樂看的幾乎要當場飆血了。

兩棚人馬陸續(xù)入場。服色不一，涇渭分明。人人摩拳擦掌，要在這仕女云集的中和殿中，炫耀自己高超身手。

騎手們身輕手捷，策馬爭擊，球杖如殘月翻舞，紅球如流星迸飛。

擂鼓陣陣不絕于耳，鞠成安身姿敏捷攻球入門，東門苑外殺鼓三通，吶喊聲此起彼伏。侍衛(wèi)唱籌插旗，神策軍已得一分。

溫王手下精兵強將，唯獨魚之樂心不在焉。他揮著球杖左右沖擊，一雙賊眼只顧貪看李元雍背影。溫王殿下姿勢瀟灑，他東西驅(qū)突，風回電激，所向無前。

皇帝示意暫停。他笑說：“殿前侯怎的一球未進？莫非是嫌朕彩頭寡淡？如此說來，朕與諸位愛卿賭三川節(jié)度使一位。若有哪位卿家進球最多，朕即刻命人封賞官印。等到年后，就可以走馬上任了?！?/br>
他聲音一落頓時引得歡聲雷動人人激昂。眾官員、王公、武將眼睜睜看著趙弗高磨墨秉筆，皇帝顫巍巍寫就旨意，僅留著姓名未填，令人眼紅耳熱千里沃野的裂圖重鎮(zhèn)，就在那一個小小的馬球上了。

那三川節(jié)度使為封疆大吏，地方諸侯。封地富饒，是朝廷賦稅重地?；实垡婚_口以此為賭注，將諸多人的命運仕途，系在了這一只小小球桿上！

他開口點名魚之樂。眾人眼神看向臉色木然的殿前侯，視線波瀾詭譎汪洋成海，嫉恨、艷羨、惱怒、揣測等等不一而足，簡直要將殿前侯溺斃而亡。

魚之樂面色如常右手執(zhí)韁，左手執(zhí)偃月形球杖，于場中策馬穿梭。神策軍幾乎全面合圍將他堵在了一角。他還未曾想好如何面對這種窘迫場景，，溫王殿下回身反手擊球，將朱紫馬球擊到了他面前！

眾人洶涌奔至，馬蹄聲揚幾乎要將魚之樂踩死當場，魚之樂不敢怠慢，狼狽不堪即刻縱馬而逃。

鞠成安騎棗紅馬，四蹄騰空，往他馳騁而來。少年著黑色馬袍，紅色翻領(lǐng)，眼睛微紅臉色蒼白，手中未持鞠杖。

魚之樂百忙之中回頭一看：他這氣勢洶洶是要做什么！

鞠成安縱馬狂奔，身形于半空暴起，一瞬間躍至馬前。

第二十四章馬球（下）

魚之樂呆愣愣仰頭看他。

他想起多年征戰(zhàn)，一場場沙漠廝殺。那時馬蹄震天，如同轟鳴戰(zhàn)鼓擊打大地。黃沙四濺，騎兵們?nèi)缤S沙暴般席卷一切，沖向?qū)Ψ健?/br>
強弓弓弦的震顫聲和無數(shù)箭矢同時離弦劃破空氣的銳鳴齊齊炸響。

無數(shù)道寒芒從雙方騎兵手中驟然射出，離弦之箭如同滿天的流星射向戰(zhàn)場中的敵人。

那時少年意氣風發(fā)，連珠箭發(fā)，無人可擋勢如鬼神——鞠成安足尖倒勾在他馬鞍，單手撐住殿前侯左肩，左手一撈將魚之樂球杖搶在手中。

殿前侯眼睜睜看著他，眼前掠過萬里狂沙大漠黃塵。歡愛情欲，喜怒悲哀，過往云煙于歷史塵埃中長長悲鳴。

鞠成安翻身坐于他馬后，他伸手碰了碰他的臉，在馬蹄轟鳴眾人高聲叫喊的喧囂聲中，一字一頓道：“魚之樂，你聽著，我——不準你去?！?/br>
馬蹄狂攢，電光火石之間發(fā)生太快，眾人還未看清楚他的身影，他嘬指長嘯喚回掠地云，重又翻身安穩(wěn)落于馬上。

神策軍三等侍衛(wèi)，中郎將麾下區(qū)區(qū)參軍，竟在一起一縱之間，搶了殿前侯的球杖！

眾人哄堂大笑，又掌聲雷鳴！

李元雍目光陰鶩死死盯視鞠成安。年輕偏將絲毫不以為意，他甚至回他一個挑釁的眼神。

那神情之不羈，那動作之傲慢，簡直要將溫王殿下氣死當場！

魚之樂，你除了會給本王丟臉，還會干什么！

皇帝眼見精彩一幕也拊膺長嘆，他笑著對身側(cè)面色平靜的崔靈襄說：“這孩子好功夫，崔卿看如何。英雄出少年，果然不愧是朕的神策軍。假以時日，這孩子定當長風破浪，為朕前驅(qū)。唉，朕老了?！?/br>
崔靈襄垂眸回答：“陛下當年英明神武，球技超群。家父常常感嘆贊賞，只是靈襄無緣得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