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三平看著漢生靠近煉鐵爐神色如常，短暫詫異了一下就將注意力轉(zhuǎn)移到了剛出爐的一鍋鐵水上。

    旁邊用力攪動鐵水的匠人按照孫三平的要求朝著鐵水中盡量均勻地撒著礦粉，一邊撒一邊攪動。

    孫三平與漢生幾人盯著暗紅色的鐵水，看著風(fēng)箱來回鼓動送風(fēng)，爐內(nèi)火焰隨著風(fēng)箱的鼓動有規(guī)律地竄著白焰。

    “我曾見過有匠人煉鋼成功，便是再鐵水中加礦粉之法，以此使鐵中的灰燒得更徹底，煉出鋼來。只是目前加礦粉的火候與比例尚未得知，只要找到這個比例，必能成功。”

    孫三平耐心解釋道，旁邊的匠人還在一點點朝里加礦粉，專心致志盯著煉鐵爐，沒有因為漢生幾人的對話而分心。

    漢生點點頭，表示聽見了。

    “行了，師父辛苦，先忙吧，我們就不打攪了?！睗h生再看了一眼冶鐵作坊內(nèi)前后左右四個大爐子，便離開了熱浪灼人的爐旁，回到一開始站的地方。

    蓮心與李司皆悄然呼了一口氣，雖然此處也熱，比煉鐵爐旁可是好太多了。

    熱力消退，漢生龜甲戒指上傳來的那一陣涼意也減退，是而離遠(yuǎn)煉鐵爐以后，漢生反倒覺得更熱。

    “決定了？”漢生耳邊傳來神屋的聲音。

    “王上以為此人如何？”李司小心翼翼問道。

    漢生道，“此法可行，孤愿意一試。告訴孫三平，需要多少鐵礦都滿足他。炒鋼若成，孤有大賞。若敗，孤便拿他祭爐?！?/br>
    “臣遵命?！崩钏竟Ь吹?。

    漢生沒有在冶鐵作坊停留太久，兵冶司地方雖然偏人員也少，這一趟走下來所見的匠人們還算盡職盡責(zé)，在其他地方簡單轉(zhuǎn)了一圈以后，漢生便匆匆踏上回宮的馬車。

    上書房內(nèi)堆積如山的奏折再一次淹沒了御案，漢生嘆了口氣，坐下奮筆疾書。

    三日后，離贛關(guān)送來軍報，晉朝并未派人前來，吳涯帶領(lǐng)四萬二千大軍退回離贛關(guān)，平岸僅留著陳鄭東的三千兵馬。

    看完帛信的漢生嘆了口氣，“看來是太平不了了?！?/br>
    晉朝沒有任何遣使洽談的意思，目前也沒有派兵前來。

    這并不意味著和平。

    “神屋，若制作一萬個撒豆成兵，孤還能活十五年，是么？”

    漢生手中仍然捏著帛信，眼神怔怔看著前方，再一次悄聲發(fā)問。

    “你想做什么？”神屋的聲音變得驚恐。

    “放心，不到萬不得已，孤不會如此。”漢生輕聲道。

    蓮心端了一碗安神湯入內(nèi)，“王上，王后為您獻(xiàn)湯。”

    漢生點點頭，“拿來?！?/br>
    第一九零章 一間書房

    “王后有心了。”

    蓮心將精致木盤中端的一碗湯遞給漢生，漢生端起碗隨意喝了兩口，便將碗放下?lián)]了揮手，示意蓮心送下去。

    蓮心將還剩一半的安神湯重新放回木盤，轉(zhuǎn)身遞給身旁的嫵心端出去，然后轉(zhuǎn)過頭來躬身對漢生說著，“王后在上書房外求見?！?/br>
    “可知是為了何事？”漢生問道。

    “大約是王上出宮一事，那日王上去兵冶司時，王后曾來過太章宮一趟，后來沒說什么?！?/br>
    漢生抹了抹額頭，等了好一會兒才道，“去跟王后說，現(xiàn)在政務(wù)忙，讓她先回去歇著，今日孤去景寧宮用晚膳?！?/br>
    蓮心應(yīng)諾而去。

    “你還是不想面對你的后宮佳麗們嗎？”

    神屋的聲音有些戲謔。

    “能拖一日是一日吧?！?/br>
    很明顯，提到這個話題漢生也有些頭疼，暫時沒心思批閱奏折。

    比起紛雜國事，這才是更為棘手的。

    “你不可能一輩子待在這里。你不屬于這里?！鄙裎莸?。

    “不屬于這里，屬于哪？”

    “屬于另外一個時代?！?/br>
    “另一個時代？”漢生不解。

    “你總會知道的，我相信?！鄙裎菡Z氣肯定。

    “但愿如此?！睗h生這一次發(fā)自內(nèi)心道。

    掐指一算，漢生已經(jīng)接近三個月沒碰她所謂的后宮了。

    真的是無心也無力啊。

    漢生潦草批閱著奏折，國館倒是一切順利。

    離贛關(guān)一戰(zhàn)暫時平靜下來，相對緊張的財政也緩和下來。

    如今正是春耕時節(jié)，此戰(zhàn)對晉朝與北戎的影響都不小，如今暫時的安寧也要歸功于這一點，若是過多精力投入戰(zhàn)爭，大量征兵錯過農(nóng)耕，必然影響下一年的收成。

    漢生心里很清楚，如果她沒有猜錯，下一場大戰(zhàn)可能就在秋收之后，北戎目前加上各類人馬，包括晉軍與耳衛(wèi)，兵力也不足十萬。

    錢，糧，人。

    漢生有些頭痛。

    若要應(yīng)對下一場戰(zhàn)爭，需要做的還有很多。

    她任重而道遠(yuǎn)啊！

    兩個時辰很快過去，如山的奏折終于全部批閱完成。

    漢生起身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腰，盯著御案左邊墻上懸掛的北戎邊境圖磨蹭了良久，才不情不愿下令前往王后的景寧宮用晚膳。

    雖還在太后孝期，宮人們皆除了白，穿得很是素雅。王后穿了件月白色的褙子，極為嫻雅動人。

    “王上?！?/br>
    “是孤的疏忽，好些日子未曾來看王后了?！?/br>
    漢生笑著走上前，免了王后的禮。

    “王上朝務(wù)忙，照顧好王上的身子便是妾身最大的希望?！蓖鹾笠蝗缂韧販赝?。

    漢生牽住王后的手，王后低眉，臉上綻開羞紅笑意，與漢生一道走入寢殿，滿桌看上去既為可口的菜肴已經(jīng)擺好。

    還是太后孝期的緣故，一同用膳時的菜色也簡單，八菜兩湯。

    漢生有意無意避著關(guān)系與王后的灼灼眼神，氣氛一時有些奇怪。

    王后忍不住問道，“王上近日可是心情不好？何事如此煩憂？”

    “孤昨日夢到了太后，記起兒時種種，有些傷懷?！?/br>
    漢生用了一副略帶惆悵的語氣說出這樣一句話。

    果然，原本言笑晏晏的王后也收起笑容，面容悲戚起來，“太后終究是王上的母親，想來也會希望王上好，不愿王上如此傷悲?！?/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