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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無念只是垂下眼看了看他消瘦的身板,沒有強行拉下扇子。公孫先生頗為識趣地先去看躺在床上的陸展沐,診脈之后才對僵在門口的二人道,“陸公子無甚大礙,只需修養(yǎng)便好。”“那宋雪橋呢?”裴無念目光并未從宋雪橋身上挪開半分,眉頭漸漸收緊。宋雪橋敏銳地嗅到一絲不好的氣息,躲在扇后朝公孫清宴擠眉弄眼,只可惜公孫先生此時把瞎子天性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他理所當然道,“宋公子中毒較深,好在身子硬朗,不過要將余毒排盡至少還需十天?!?/br>頭頂裴無念似乎冷哼了一聲,宋雪橋哭喪著臉,絕望地嘆了一口氣。下山之前裴無念一再告誡他不要輕舉妄動,可若不輕舉妄動他便不是宋雪橋了,折騰完之后還把自己弄成了這副樣子,若不是公孫清宴,一條小命或許已經(jīng)歸西。仔細想想,換成他,也會生氣,不過他鮮少見到裴無念動怒,平日里但凡大師兄皺下眉,哪怕不是他的錯也會趕上去認錯,可這次他卻不想認錯了。因為如果沒有寂光寺一行,三人之死的關(guān)竅也不會浮出水面。于是宋雪橋把心一橫,拉下扇子只露出兩個晶亮的眼睛,倔強地抬臉和裴無念對視。半晌,裴無念卻并未再說什么,只是抬手探了探他的額頭,嘆道,“好些了嗎?”并未有想象中的狂風(fēng)暴雨,突然而來的溫柔,他只得呆楞地點點頭。印水山莊已無多少人,裴無念擔(dān)著姑爺?shù)拿?,自然而然住在了上房,宋雪橋正想跟著公孫清宴走,卻被揪著領(lǐng)子提進了房門。裴無念面無表情地看他,“你去哪兒?”宋雪橋賠著笑臉,“我一路奔波,今天還挖了一天的墳,現(xiàn)在氣味著實不佳,去公孫先生哪里借盆洗個澡,就不打擾裴公子了?!?/br>裴無念打量他的臉,方才的柔和瞬間不見蹤影,只淡淡道,“疤痕倒是淡的快沒了,臉皮怎么還是一樣的厚?!?/br>宋雪橋剛想反駁自己臉皮到底哪里厚了,就看到裴無念命人送了洗澡水進來,山繡屏風(fēng)后,宋雪橋懸著一顆心進了澡盆。屏風(fēng)影影綽綽能看到廳中人影,裴無念的聲音和往日一樣平靜聽不出情緒,“所以,你豁出命去,查到了什么?”宋雪橋趴著桶沿,“我若實話實說,你可別怪我?!?/br>屏風(fēng)那頭似乎沉默了一下,然后裴無念道,“你說?!?/br>“展沐大婚之時,因為我姐逼我回家,陸老爺子突然暴亡和顧望亭的自殺,導(dǎo)致我一時完全亂了方寸,但是在那之前展沐和我說過,阮十二娘是他的舊識,更是印水山莊的外戚?!彼窝虬橇税鞘种?,“這是其一,阮十二到底為什么死?她負責(zé)印水山莊與衡山的往來,我讓葉葉去查衡山派,并無結(jié)果,那問題就十有八九出在印水山莊?!?/br>“其二,段無奕與瓊茉兒,他們與印水山莊毫無瓜葛,但是也死了?!彼窝蚵曇糨p了些許,他聽到屏風(fēng)之外裴無念似乎捏緊了杯子。段無奕是個討人喜歡的孩子,做事穩(wěn)重,從前他上山,也有不少門生看他不順眼嘲諷他紈绔,只有無奕總是恭恭敬敬喊他師兄,還會偷偷將自己得到的新奇玩意兒給他一同賞玩。宋雪橋深吸一口氣,“我相信無奕是個好孩子,所以他的死,不過是因為在武林大會看到了什么不該看到的場景。”裴無念若有所思,“不該看到的場景?”宋雪橋道,“我問過公孫,瓊茉兒與無奕的對手都是少林中人,名門大派之前總有些不成文的規(guī)矩,度忍度昭二人輩分比他們大,按無奕的性格在比武之前肯定會去拜訪,瓊茉兒也許是趕巧,也許是二人順路便一道去了,然后在少林弟子暫住的寂光寺,被人直接拍入了燕山墨冰針?!?/br>宋雪橋仰起了頭,“公孫先生驗過,阮十二體內(nèi)鬼傘毒頃刻斃命,而無奕和瓊茉兒所中子絕草需一段時間才毒發(fā),為了造成他們和阮十二一樣,被燕山墨冰針所殺的假象?!?/br>裴無念道,“所以兇手是寂光寺里來比武的少林弟子之一?”宋雪橋嘆氣,“雖然慧窗大師與惠慈大師都德高望重,但眼下他們的嫌疑也洗脫不了。”“總不會是慧窗大師?!迸釤o念道,“他是怎樣的人,你我都清楚?!?/br>慧窗大師在他二人年少時便常往武當山跑,和其他大師不同,總是一副和藹的笑臉,時常指導(dǎo)裴無念的武功,還曾將包裹掉進河水,可憐兮兮地讓宋雪橋幫忙。后來的裴無念融匯百家之長,身法毫無破綻,其中有慧窗大師很大的功勞。若說懷疑他,裴無念難免會不痛快,宋雪橋小心翼翼地聽著屏風(fēng)外的動靜,直到裴無念道了一聲繼續(xù),他才慢悠悠地說下去。“你還記得離開別離山莊之后我便懷疑陸老爺子的病有問題嗎?得知這兩點之后,我就更覺得,這次事件的關(guān)鍵在印水山莊。”宋雪橋起身穿好衣服,又是那個香噴噴的宋大公子,“所以我去請了公孫先生和我一起前來,果不其然,陸衡身中子絕草之毒已久,連顧望亭也一樣,另外在傳聞染病暴死的門生身上,我發(fā)現(xiàn)了這個?!?/br>宋雪橋已經(jīng)換上一件淡紫色的輕容紗長衫,在桌旁款款坐下,一塊湖藍的墜子落在了裴無念手邊,燈火照在其中,隱隱透出一個漆金的“阮”字。第63章第63章裴無念轉(zhuǎn)著那顆小小的墜子,“阮十二娘的?”宋雪橋搖搖頭,“這是月石,產(chǎn)于波斯,價值千金,錢塘阮家是生意人,且專做這沙道上的生意,只有他們家的人才會有這個,倒不一定就是阮十二的。”裴無念道,“我怎么記得…你小時候好像也常帶著一顆這樣的石頭。”“你還記得藥王阮宴嗎?!彼窝蜃灶欁哉辶艘槐?,送到口中才覺得暖和些許,他撫著那把跟隨多年的烏金扇,嘆道,“其實他也出自錢塘阮家,只是阮宴前輩天資過人,后獨立門戶自創(chuàng)藥王谷機關(guān)奇巧這一派,也就漸漸脫離家族了,我小時候他曾給過我不少新奇玩意兒,只是除了這把扇子,大多數(shù)已經(jīng)被我弄丟?!?/br>裴無念看著傷痕累累的扇柄輕笑出聲,“就算是這把扇子,你也沒有愛惜到哪里去?!?/br>宋雪橋被戳穿也無半點羞愧,用扇子敲了敲桌面,“這塊石頭是在陸衡所稱染病暴亡的四名門生身上找到的,況且公孫神醫(yī)驗過,他們也不是什么染病暴亡,而是被人活活打死?!?/br>裴無念道,“你的意思是這四人極有可能是阮十二的人,卻不知道為什么被陸衡打死了?”“身為印水山莊外戚,阮十二極有可能被陸衡指派去做一些事,這樣他身邊跟著既是印水山莊又是阮氏的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