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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道天助我也,手指往杯中一勾,再輕輕一翻,一滴酒水自他手中飛出出,直打在對面仰頭喝酒的一人杯底,那人一聲驚叫,隨即跳起,深色的衣衫上瞬時漫起一片水漬,酒杯也“砰——”地一聲摔落在地。那位日月閣閣主也被嚇了一跳,顫著一身肥rou轉(zhuǎn)頭去看,無渺見狀也轉(zhuǎn)過目光,收了禮單忙去詢問,宋雪橋立即起身,自人后慢慢挪向大門處,正待溜之大吉,卻一頭撞上了一襲亮眼的紅,來人滿身清冽的梅香,裴無念皺眉將這個冒冒失失地門生扶住,熟悉的聲音在頭頂炸起,“小心些?!?/br>宋雪橋驟然一凜,但想到自己線下易容裴無念認不出,連忙道了聲謝,正想離開手臂卻被一股力道鉗住,他心道不妙,卻極力鎮(zhèn)定地抬起了臉。“大師兄還有什么事嗎?”宋雪橋小心翼翼地開口,聲音有如吞炭,扁平的臉上幾點麻子皺成一團,有些瑟縮的看向裴無念。裴無念一怔,待看清他身上服制才道,“你是重觀峰的人?”宋雪橋忙不迭點頭。抓他的手臂似乎松了松,裴無念嘆道,“山路濕滑,走路小心些。”那頭無渺已處理好客人的衣物,雖然他怎么都想不通靈月門的門主為何會將酒杯打碎,他看向裴無念,恭恭敬敬一行禮,又看向他身后遠去有幾分眼生的身影,奇道,“師兄,他是……”裴無念皺眉打斷他的話頭,“是出云子新收的弟子,有事要回重觀峰?!?/br>無渺雖有疑,還是點點頭,轉(zhuǎn)身繼續(xù)清點,裴無念眼光掃過那只碎裂的杯子,穿過人群大步走向了正席,裴來正滿上了一杯酒,他將酒遞給他的兒子,臉上通紅地笑道,“老朽一生碌碌無為,唯獨對得起我裴家…嗝…列祖列宗,你雖不是我親生…我卻視你如己出,如今也算功德圓滿。”裴無念將那杯酒喝下,俯下身輕聲道,“爹,你醉了?!?/br>世人皆知裴無念是裴來撿回,恩同再造,如今裴無念春風得意,裴來將來之日也當頤養(yǎng)天年,故有人奉承道,“裴老這是什么話,裴公子雖不是您親生,卻眉眼也有幾分相似,可謂是天生的緣分!”裴來樂呵呵卻佯怒道,“不可胡說,我兒可比我這老皮強多了!”眾人哄笑作一團,裴無念搖頭笑笑,陸展沐難得對他有了幾分好臉色,也朝他舉起了杯,“林林自幼驕縱,以后還勞煩裴公子照顧了?!?/br>裴無念點頭,滿上一杯盡數(shù)灌下,陸展沐勉強笑了笑,垂下頭去不再說話。眾人也知陸衡與顧望亭逝世不久,眼下卻要讓他大張旗鼓地嫁妹,陸展沐心中定然不痛快,都識相地不再說話,誰料陸展沐卻忽地舉起酒杯,笑道,“陸某也多謝諸位前來舍妹婚典,日后印水山莊,也有勞諸位照拂了?!?/br>說罷,他將那杯酒仰頭喝盡。列席眾人面面相覷,隨后如同雨落池塘,響成一片。“那是自然,陸少主年少英才,定能重振雄風。”“欸,怎可再叫陸少主,該叫陸莊主了……”“吾輩與老陸莊主也算莫逆,定會傾囊相助,如今更有宋家與武當,印水派不日便可節(jié)節(jié)高升啊?!?/br>聽聞宋家,裴無念眉頭皺了皺。陸展沐沉默著點頭,突然他道,“宋雪橋怎么沒來?”宋雪橋乃張仲逑座下二弟子與裴無念一同長大的交情,如今更是江南第一莊的莊主,聽聞昨日他便已送賀禮上山,今日這婚典他卻不見了蹤影,于情于理,這都不合適。座下有人竊竊私語起來。葉影束張了張口,什么也沒說出來便被公孫清宴拉住,司空月瑤則是垂下眼,一言不發(fā)。裴無念面色如常,他笑道,“二師弟昨日有些許不適,此刻正在攏煙閣休息,諸位還請吃好喝好,他什么時候好了,自會過來。”陸展沐捏著酒杯,古怪的看向裴無念,“我去看看他。”醉醺醺地裴來卻拉住了他,笑道,“親家還是在這里呆著,這花轎馬上就要來了?!?/br>裴無念朝他坦然一笑,“等這里諸事忙完,我同你一起去?!?/br>絳雪閣已不能再呆,宋雪橋又不敢再回攏煙閣,他只能等無渺離去再偷偷摸摸過去,只要他盯住裴無念一刻,就能知道慧窗的下落。山道上滿是入冬的積雪,并不厚,卻濕滑異常,宋雪橋飛身而上一棵古松,這已是他今天爬上的第十一棵樹,層層疊疊的樹葉外,隱約可見一頂鮮紅的小轎從峰上抬下,往絳雪閣緩緩而去。陸林林端坐轎中,眼前鮮紅的蓋頭輕晃,低頭只能看見自己一雙穿著繡鞋的腳,她咬住薄薄的嘴唇,面上泛出幾點明艷的紅暈。轎子很快便在一處小徑停住,身側(cè)空氣寒涼,有人扶她下轎,蓋頭下,伸來了一只修長有力的手,她輕輕將其握住,被人緩緩向前帶去,身側(cè)有人們的艷羨與道賀,她一步一步走得極為小心,直到跨過一道楠木門沿,那些喧囂才逐漸淡去。鼻尖若有似無的暖香飄過,腳下是絳色鑲金的軟毯,點點紅燭透過薄紗而來,照出融融暖意,而今日往后,她便是絳雪閣的女主人,裴無念的妻子。身后門“吱呀——”一聲被人帶上,她有些羞澀地閉了眼。“林林?!眮砣寺曇舫领o如幽潭,夾著一絲不明朗的語氣,的確是她丈夫的聲音。她正欲答話,下一刻蓋頭卻被人狠狠地揭開。陸林林被這突如其來弄得一驚,面色羞紅道,“阿念,這個要在今夜……”裴無念卻絲毫不理會她所言,他將喜帕隨意丟到一旁,淡淡道,“月瑤是不是你打的?!?/br>陸林林臉色驟變,她不明白裴無念為何會問出這樣的話,她搖搖頭,“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么?”裴無念朝她溫和一笑,語氣卻沒有一絲溫度,“我在問你,月瑤是不是你打的?”陸林林咬緊了牙,眼中已有淚花涌出,她退至門邊,抱著自己的嫁衣哭了出來,“裴無念!你可以不喜歡我,可以不娶我,你騙我你要和我成親就是為了懷疑我嗎?你怎么能……你……”裴無念絲毫不理會,只是一步一步逼近,冷聲道,“她后腦的傷口我看過,傷口由下及上,說明傷人者矮于月瑤,淤青雖是棍狀,卻過于狹窄,一根那樣的棍子是沒有辦法打暈人的,佟春臨雖孱弱卻很高,他也是不可能在月瑤身上留下這樣的傷口的,那些天,在七十二峰隨意走動又有這個本事的......”他已走至門旁,踩在那襲鮮紅嫁衣之上,捏住陸林林的下巴強迫那張絕美的臉與他對視。一人眼中平靜異常,一人眼中卻是恐懼與崩潰。陸林林嘴唇顫抖,她從未見過這樣可怕的裴無念。“就像這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