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竟會以如此詭異的方式被盜文。

所以，這次黑客攻擊事件，表面上看是針對網(wǎng)站，實際上更像是在針對薛垣本人。

這個念頭令薛垣如芒在背。

他深知自己最大的弱點：天性多疑。

對付一個像他這樣的人，最好的手段就是故布疑陣，讓獵物陷入疑神疑鬼的怪圈，惶惶不可終日。

他曾親眼見過，有人中了這樣的攻心戰(zhàn)術(shù)，理智一步一步被對手瓦解，最終落得心力交瘁、慘敗退場。不是敗于對手的設(shè)局，而是敗于自己的天性。

正在思索著這些，忽然似有兩道兇狠的目光不知從何處射來，黏在他身上，令他不由脊背一冷。

他假裝隨意踱到舷窗前，整個宇宙霎時撲進他的視野。宴會廳內(nèi)的衣香鬢影、觥籌交錯映照在玻璃上，成為這幅宇宙圖景上一層流動的浮雕。

——在這一張張微笑的假面背后，究竟是誰殺意騰騰，又究竟有什么目的？

薛垣的瞳眸微微縮緊，唇角勾起一個不可覺察的冷笑。

他按下按鈕閉合了遮光板，把宇宙的黑暗擋在外面。

沒有了大氣層的遮蔽，人類與太空之間僅僅隔著一層金屬艙壁。艙外是混沌無垠的亙古洪荒，艙內(nèi)是井然精細的人類秩序。

人世就在這其中，不偏不倚，無聲無息。

作者有話要說：　　【※】“露莎（Роза，玫瑰）”是俄文女子名，相當于英文的Rose，一般不會用來稱呼男性。“露茲卡（Розка，小玫瑰）”是“露莎”的指小形式，表示親昵）

☆、玫瑰

第二天薛垣去看祁漣時，他正坐在墻角，膝頭攤開著一本書。

室內(nèi)的溫度調(diào)節(jié)得很適宜，但工作人員可能覺得總讓他像動物似的赤身祼體不大妥當，給他披了一件白襯衫。

“早啊?！毖υf。

祁漣笑起來：“你說的話和狐貍一樣?！?/br>
“什么狐貍？”

祁漣指著書上一段話給薛垣看：

「早啊。」狐貍說。

「你是誰？」小王子說，「你很漂亮?！?/br>
「我是一只狐貍?！购傉f。

“我剛看到這里，你就來了。”祁漣很開心的樣子。

“哦?！毖υ翢o興趣地掃了一眼，“他們讓你看？”

“他們給了我?guī)妆緯屛疫x，我就選了這個?？雌饋砗孟窈苡幸馑??！逼顫i翻回的封面，一個小小的金發(fā)男孩站在一顆小小的星球上。

“嗯嗯，不錯不錯?！毖υ鷣y答應(yīng)著，把筆記本電腦攤在小桌子上。

“我們今天做什么？”祁漣看著他開機。

“我比較忙，你暫時沒什么事，繼續(xù)看你的書吧?！毖υ珦]揮手。他打算今天把腦機結(jié)合驅(qū)動程序的偽代碼寫出來。偽代碼就像大綱，用來大致記錄思路，方便今后進一步完善。

這個工作并不輕松。薛垣咬住下唇思索著算法，用一只手向后撩起頭發(fā)。藏在金色發(fā)叢中的耳朵因為這個動作露了出來，白皙得半透明的耳廓有著姣好的形狀。

祁漣用欣賞工藝品的目光盯著他的耳朵和側(cè)臉看了又看，說：“你很漂亮?！?/br>
“謝謝。不用太嫉妒?！?/br>
“不會嫉妒啊。我很喜歡?！?/br>
薛垣早就習慣了別人對他外表的稱贊，不過從毫無城府的祁漣口中聽到，還是讓他多少有點高興。他摸一摸祁漣的腦袋：“你也很漂亮?！逼顫i的長相很像他的“爸爸”，黑發(fā)綠眸，臉龐清麗如女孩子。

他親切的態(tài)度讓祁漣受到了鼓勵，大著膽子提出更多問題：“他們說，我是人工智能。所以，我和你是不一樣的嗎？”

“還不能那么說，你現(xiàn)在還是人類。你的大腦里有一個腦機接口，等我的驅(qū)動程序?qū)懞昧耍憔湍苡媚莻€接口連接到云計算中心，相當于有了一個超級外掛大腦。那個時候，你就是人工智能了?！?/br>
“我不想當人工智能。我想和你一樣?！?/br>
“別這么說，你可是代表著人類進化的方向呢。知道嗎，我一直都期待著人類最終拋棄rou|體，擁有數(shù)字化的載體，不用再被軀殼束縛?！?/br>
祁漣有點困惑，試探著觸碰他的手臂：“你不喜歡人類的身體嗎？”

“也不是不喜歡啦。怎么說呢，每個人對未來的期待，很大程度上來自于對現(xiàn)狀的遺憾，希望未來可以不再有這樣的遺憾。比如我們部長，他的愿望就是全人類都進化成像他一樣的禿頭?！@話你千萬不能跟別人說，如果我們部長知道了，我會死?！?/br>
祁漣趕緊嚴肅地用力點頭：“跟誰也不說?！?/br>
“很好。現(xiàn)在我要繼續(xù)工作了，你去旁邊乖乖待著，別打擾我。”

祁漣馬上噤聲，縮到墻角繼續(xù)看他的。

中午，總務(wù)部的人打電話來，問午餐吃什么。

薛垣把菜單翻來覆去看了幾遍。祁漣現(xiàn)在可以吃普通的食物了，但他還不大放心，不敢點過于油膩的，最后要了兩份口味清淡的蔬菜燴飯。

燴飯很快送來了。薛垣把沒有辣椒的那一份放在祁漣面前：“喏，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將就一點吧?！?/br>
祁漣看看自己的，又看看薛垣的，說：“我也想要辣椒?！?/br>
薛垣想也不想就直接駁回：“不行。他們跟我交代了，你不能吃刺激性的東西。”

“……”祁漣不敢再說什么。也許是因為對方氣場的緣故，他對薛垣有一種難以名狀的敬畏。

飯吃到一半，薛垣接了個電話。翌日有一場媒體見面會需要他出席，副官來向他確認行程。

薛垣一邊翻看日程表一邊交代：“明天九點你去接我，九點半到多媒體大廳——靠！”他從玻璃上的影子看見，祁漣正在從他的碗里偷辣椒吃。

薛垣匆忙掛掉電話沖過去，用手指撬他的嘴：“吐出來?！?/br>
祁漣把牙關(guān)閉得緊緊的，像一只不肯松開玩具的狗狗。

薛垣不敢硬奪，只好打疊起軟語溫言來哄騙：“乖，聽話。你看，要是你吃了辣椒，他們就會找我的麻煩。他們那些人都很壞的，我這么嬌弱，他們揍起我來一點都不手軟。你想讓我被他們揍嗎？”

祁漣搖頭。

“那就乖乖吐出來。吶，你要是聽話，我明天送你一件禮物?！湍阋黄肯闼貌缓?？你身上也會有好聞的味道啦?？禳c，吐出來?！毖υ咽终茢傞_在他的唇邊。祁漣猶豫一下，把一小塊辣椒吐進他的掌心。

“好孩子?！?/br>
“真的有禮物？”祁漣不放心地確認。

薛垣還沒說話，電話再次響起，又是副官：“長官！出大事了?。　?/br>
確實出大事了，雖然是意料之中遲早的事。

紅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