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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旗吧?” 齊粟娘立時答道:“自然是不在旗的。”其實在不在旗她實是不記得,但在旗要入宮選秀的規(guī)矩卻是學了后便死死記得的。 秦順兒看著她,壓低聲音道:“好叫姑娘知道,我聽說陳大人已是尋到了四戶姓文的人家,都說前年洪水里賣了女兒,竟都是在旗的包衣?!?/br> 齊粟娘心中狂跳,勉強笑道:“在旗的都有朝廷養(yǎng)著,便是受了災,哪里又需要賣女兒?”慢慢道:“公公,陳大人可有把這事兒報給皇上?” 秦順兒搖頭道:“多是沒有,消息也不確實,災年賣女兒的多了,姑娘如是咬死了不在旗,陳大人自然要繼續(xù)找的?!鳖D了頓又道:“前年洪水那么大,死了不知多少,整村整村沒了的也是有的,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十四爺聽著這話,央著四爺、八爺也派人去找了,四爺雖是沒應,八爺卻是難說,您知道十四爺的性子……” 齊粟娘大吃一驚,倒抽一口涼氣。因著與十四阿哥在船上處過一月,在江寧也說過話,她略微知曉些性情。只覺十四阿哥是個好逞英雄好耍橫的霸王性子,又因著他和她這身子一般大小,還只個十一歲孩子,在船上也關照過她,他平日里到太后宮中請安,偶爾說上兩句話,她也不像避其他阿哥們那樣躲開。宮中規(guī)矩極大,奴才主子半點錯不得,十四阿哥的主子款她也見怪不怪,偶爾叫她侍候沙盤也是在慈寧宮左近,沒叫她往阿哥所里去,想見得總不會有什么歪念頭,現下聽得這般消息,全不知十四阿哥到底是何用心。 她自然知道,選秀分了大小選,大選三年一次,選的滿、蒙、漢八旗女子為貴人,小選則是包衣三旗女子入宮為宮女,二十五歲方能出宮。若是讓十四阿哥尋到這身子的親生父母,果真是包衣三旗出身,她就得在這宮里做奴才做到二十五歲,若真是這樣,御花園里的太平湖實在是個好去處! 她一咬牙,悄聲道:“公公,我回房寫封信,還煩你帶給陳大人?!?/br> 齊粟娘見得秦順兒點頭,急忙走回房中,她既不知文粟娘家中究竟如何,又不敢將憂慮在信中說出,左思右想,只得拚著一時找不到文粟娘的親生父母,在宮里熬足三年孝期。在信中叮囑陳演:她雖不知家在何處,卻尤記得長她三歲的jiejie當年嫁人,弟妹尚稚,請陳演著意探看。 康熙朝選秀,十三為及歲,十六為逾歲,齊粟娘原報了十月間的生辰,過了十月便滿十二,明年便是及歲。她心中火澆油一樣燒著,卻只能在信中胡編了些家中情形,暗示其姐十三嫁人,她家絕未在旗。 她封了信,急步回到廊下,將信暗暗塞給秦順兒,看著他小心收好,方覺得一顆心慢慢地回到了原來的地方,身上的汗卻是停不住,忽冷忽熱地滲著。 待得太陽下山,涼風乍起,席面已是呈上去,眾位阿哥們在迎涼精舍里用飯,免不了喝上幾盅,添了心火,便是冰宮里也呆不住,不多會便有一抹明黃色從邊門踱了出來,搖搖晃晃向凝春堂后廊子上逛了去。 齊粟娘在房里歇了會,因著天熱,只和蕊姑一起用了點荷葉粥,稍稍去了汗,仍是有些頭昏中暑,尋了一貼去暑藥吃下。 她倒了藥渣,正收拾針錢簍子,突地想起還有一雙今日方做好的鞋沒有塞到包袱里去,顧不得蕊姑取笑,急急取了,三步并作兩步出了門,打算去前廊下尋秦順兒。 她遠遠見著迎精涼舍里正熱鬧,西廊下阿哥們的貼身太監(jiān)們也在用飯,料著他們一時是走不了的,想了想,半路拐到小廚房和司膳太監(jiān)扯了一會子閑話,取了一碟子冰涼肚絲,方去尋秦順兒。 天際邊只留下夕陽最后一抹殘影,凝春堂的夏蟬在樹蔭里不知停歇地鳴叫著。她一路走著,仍便有些頭疼,兩邊太陽xue突突直跳,身子上一時冷一時熱的,有些暈沉。 她一邊尋思著呆會兒回去再吃貼藥,一邊抬腿進了西廊,隱約便聽到劉三兒陰陽怪氣地笑著:“甭說她是誰訂下的,便是王母娘娘,太子爺幸了一回,是她八輩子燒了高香。上回乾清宮里的女官,太子爺不過是多瞧了一眼,太陽還沒有落山,皇上就把人送到毓慶宮了。這生米正在煮熟飯,皇上和太后還能不就著咱太子爺?” 齊粟娘聽著這話,心里又惑又郁,不知太子爺喝多了酒,看上了太后跟前的哪個女官,現時兒就去臨幸。她的頭痛得越發(fā)厲害,思索間便走上了前廊,頓時聽得連連的抽氣聲,滿屋子的太監(jiān)見了鬼一般盯著她。 齊粟娘心里一涼,腦中轟響作響,方知劉三兒說的人竟是她!齊粟娘又恨又懼,又急又氣,腦中暈沉,額上的疼卻像針尖一般扎得讓人想尖叫,她猛然想起屋里的蕊姑,顧不得頭輕腳重,也顧不得被太子臨幸于宮女是個天大的好事,轉身就向自個兒房里奔,身后幾個驚異的聲音同時響起:“齊姑娘——”接著便是一陣狂奔追來的腳步聲,齊粟娘的衣袖便被人死死扯住了。 恐懼與憤怒如利刃一般,又重又狠地刮去齊粟娘本已昏沉的神智,久受壓抑而蓄積的洪水咆哮著,沖毀了脆弱的堤防,齊粟娘丟了手中的冰涼肚絲和鞋子,回手狠推了一把,叫道:“滾一邊去!”聲音極是兇悍尖利。 她急恨中出手,自是力大,身后的太監(jiān)向以為她是個柔弱女子,沒曾防備,立時被推了個屁蹲,重重摔在青磚地上,疼得滿臉皺著,仍是撲起抱住了齊粟娘的腳,叫道:“齊姑娘,我的姑奶奶,你好歹饒了奴才一條命吧!”原來是十四阿哥的太監(jiān)傅有榮。 齊粟娘被他這一耽擱,立時便被隨后追上來的李全兒和秦順兒擋了下來,李全兒陪笑道:“齊姑娘,外頭毒氣兒還沒有真下去,你這樣跑著,怕是要中暑的?!?/br> 秦順兒忙著撿起了散落在地的鞋,趕著道:“李公公說得正是,您看這鞋上污了點,虧了您的手藝,若是陳大人見著了,還不知道怎么可惜呢。要不,你指教著,小順兒替您弄干凈了?” 齊粟娘聽得“陳大人”三個人,滿腔切齒憤懣的怒火如被澆了一鍋滾油,明知身邊的多是人看著,仍是耐不住轉頭瞪眼,一臉猙獰厲聲道:“別說他!要不是他——” 她早在這宮里憋了一肚子邪火,只覺要在這里戰(zhàn)戰(zhàn)兢兢做個長久奴才,還不如直接要了她的命來得痛快。思來想去,若不是陳演非要治河,她又非要護著陳演,她如何又非要進這宮里不可?她天天都照鏡子,知道自己長什么樣,今日太子非禮,斷不是她美貌出眾,而是遭了池魚之災!太子為著永定河堤的事拿她出氣,一時找不著她,必會隨意臨幸!她正是急怒之間,想到房里的蕊姑,待要一腳踢開傅有榮,當眼卻看見秦順兒手中的鞋子